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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8章 番外八百三十七 杀人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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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一开始,我的名字叫鲍达尔,是个五金加工厂的工人,当然,我的身份可不会只是这么乏味低俗,要不可如何会有这个故事。
    我还是个杀手,一个服务于名为“超人”的组织的杀手。
    他们将我培养成一个贯通各种暗杀手法的人,练就我的枪技和刀法,并要我保证不与常人有过多接触,以确保组织的秘密不泄露。他们给予了我一个新的身份,一个五金加工厂的工人,这样有助于我潜伏于人们的生活中,并且出色完成每次任务。
    每个月,每个月我都会有任务,暗杀各种各样的人,从最底层的小酒鬼,到玩弄妓女的富人,我都曾追踪过他们,然后找准时机杀了他们。我干这行快十年了,从我十八岁开始,我真该给自己弄个纪念日什么的。这十年来,我从不过问“超人”的领导者——凯奇,这些人都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要我杀了他们,因为我知道这只会给我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哪怕我多么好奇想得到答案。“超人”最根本的准则便是——不多问、不多听、不多说。我大概是“超人”中在这方面完成得较出色的成员。
    这样想着,我狠狠地扣下了板机。
    眼前是一个满面惊恐的西装男子,他的身子紧贴墙壁,嘴巴微微张开,嘟囔出微弱的几个字,我就当它是句遗言好了:“你…你是谁?”
    我勾勾嘴唇,没有回话。“砰”地一声过后,我知道过不了多久又将有一场葬礼举行。
    是啊是啊,真是个好问题,我到底是谁。我甚至都想问问凯奇,我的名字是否真的叫鲍达尔,他其实也不用回答,我自己知道答案。
    罗摩多纳市的雨水拍打着我长满了胡渣的脸,还有我黑色的挎包,里面放着这么些年来一直陪伴着我的伙计,枪膛还在因刚才为时不久的运动而发热。
    其实,我和凯奇都清楚我的身份,从进“超人”那一刻起,我就该被赋予称号——杀人机器。
    这简直再贴切不过了。
    但是,接下来的故事会发生,可就说明我并不安于这种状态下的日子啦。我知道我是个人,虽然并不算真正融入这个社会,可…有些东西我抑制不住,没法去控制,机器也是会有失控的时候,不是吗?比如说,比如说爱情,我知道人们往往称它为性幻想。哪怕我确实冷血无情,但我有性功能。
    我不知道那位女士的名字,一开始只是在餐厅里见过她几眼。她是快餐店的服务生,非常漂亮,脸上有些小雀斑,总会在上班的时候抹蜜色的口红,面对客人总会带着微笑,这时候,我能感觉到她周围被温暖给填补着。
    因为她,我每天都会来这家小餐厅坐坐,虽然我身上带着汗臭,可她并没有因此对我露出厌恶的表情,依然眨着闪烁珍珠的蓝色眼睛,询问我今天喝咖啡还是牛奶。我渴望与她熟络起来,我不明白我是怎么了,组织并没有教过我如何对一个女人示爱,也没有认可我去渴望一个女人。
    机器是不该有欲望的。
    所以,我从没跟她谈过除了菜单之外的话题,她也没有要进一步接触的意思。我想这样也不错,我不该是个得到爱的男人,我的介入只会让她处地危险,而我希望她继续做个天使。
    但是命运非常的残酷,不是吗。我的人生似乎需要我理解我究竟为什么杀人,它命令我质问自己,我究竟该不该做一个只会杀人的机器,它嘲笑我,我甚至都没和别人接触过,就已经将那人击毙在了枪口之下。
    “鲍达尔,这是你的下个任务。”
    凯奇告诉我,他的声音就像从一台陈旧的录音机里发出,不带任何感情。我甚至能想象他的模样,穿着肥大的背带裤,脚上吊着不合身版的牛仔鞋,坐在他自己制作的巨大婴儿车里,身上裹着红色的披风。
    我看着照片上的女人,她戴着米色的围裙,嘴角擒着笑容,那么温暖,却让此刻的我惊恐不已。这熟悉的脸颊,不正是我日思夜想的女人么。而照片上还不止她一个人,就在边上,一个缩小版的她,童贞灿漫地看向镜头,这小姑娘也在冲我笑。我甚至不用多想,大脑就已经给了我确切的答案——这是她的女儿。
    而我的任务,正是杀了她与她的女儿。
    面对这样的任务,我的双手确实颤抖,我爱的女人犯了什么错,得让我不得不用枪抵住她的胸膛。那是我第一次在凯奇面前用带着质问的口吻与他交谈,虽然在内心操练过了无数遍,却始终没有勇气开口。但是这次不同,这一次,哦,我要杀害的是我心爱的女人。
    “为什么,为什么是这个女人?”
    “什么?”凯奇的声音变得轻挑起来。他没给我继续发问的机会,而是用他怪异的声音,邪恶地笑了两声,“鲍达尔,我可从没给过你问问题的机会。”
    “但是,我需要答案,”天哪,我在做什么,这真是疯狂,我居然如此大胆。我几乎无法让我的嘴巴合上。
    “'超人'负责帮人暗杀,没有理由,我们只是受人之托,”凯奇在婴儿车里翻了个身,红色的斗篷盖住他肥硕的身子,“没有委托人,我、你,组织,我们都将找不着归宿。鲍达尔,你只需要知道,你是台机器,你现在虽然升级,并且强大起来了,但你可没有与制造者抗衡的能力。”
    “去吧,男孩,完成你的任务。再领你这个月的生活费。”
    然后,我与凯奇又再次失去了联络,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到下一次任务出现为止。
    执行任务那天,我就躲在菲(那时我已经知道了她的名字)的屋檐之下,我看着菲揉着她女儿躺在床上,哦,她在给那金发女孩讲故事。
    多么美好温馨的画面,我真不忍心打破它,哪怕这两个女人都不属于我。我多想向菲倾诉我的爱意,将床上那姑娘占有为我的孩子,我真嫉妒那个拥有了她们的男人,他可以爱抚菲的铜体,他拥有一个家。但我,我却得服从组织的命令,不仅不能给她们希望,还要将她们置于死地。
    我记得我举起枪的双手非常颤抖,那种孤独的感觉如今还依旧浮现。
    我的内心充斥嫉妒和悲哀,但我的头脑告诉我,如果你不完成任务,接下来的麻烦会更大。那时候我觉得,理性可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的大脑战胜我的心,到最后只有几个字母——我得杀人。这是任务。
    你是一台杀人机器。我的脑中闪过凯奇的身影,他又在对我发笑,称赞我是他最优秀的部下。
    好吧好吧,如你所愿,凯奇…
    两声枪响过后,菲和她女儿甚至都没注意自己脑瓜上开了洞,就已经沉睡了。
    我绝望地跪在天台上,手中的狙击枪还在发热,万家灯火亮了起来,真够可惜,我到最后也没能和菲多说些话。
    这时候,我听见了电话响起的声音,便像行尸走肉般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摁了通话键。
    “干得不错,鲍达尔。”凯奇的声音听起来很满意,“你是我最棒的杀人机器。”
    我说不出话来,刚才脑袋里乱糟糟的声音已经消失了,现在,我才算是真的意识到,我又杀人了。而且,还是我深爱的女人。
    二
    “不如你先喝口水如何,迪凯拉?或者…唔,我该叫你鲍达尔?”安多佩戴就坐在对面,她今天看起来比往常美些,似乎是特地为了见我而专门准备了得体的妆容。不过我晓得,是我自作多情了,她可不会知道我今天将至。
    “随便,没所谓,”我摇摇头,“谢谢,我现在不用水。”冰冷的木椅使我脊椎发麻,大概是坐得有些久了,我想站起来动动身子。安多佩戴看出来我的需求,她挑挑眉,隐没在黑暗中的双眸扑朔迷离,她为自己点上了一根烟,“没关系,你请随意。现在就我们两个人。”我看出来了她的满不在乎,因为她已经翘起了二郎腿。想来她还没相信我来见她时说得那些话。
    我刮了刮被扣破的手指,摸摸上头的刺青,再动动脚趾,这双廉价的皮鞋快让我的脚烂掉了。我的屁股离开了那被我捂得滚烫的椅子,沿着直线,我来到墙边,破旧不堪的瓦砖已经显露,这墙该翻修了,但安多佩戴显然没有这样的意思。
    墙上贴了张海报,上面的文字出自但丁的神曲,我盯着那褶皱的字体,深深地陷入了回忆之中。
    “我刚刚说到哪了?安多佩戴。”
    “嗯?我想想,你说你作为一台杀人机器,将心爱的菲和她的女儿杀掉了。”
    ———盲目的贪欲煽动者人们,到后来却永远使人们受着酷刑。
    我盯着那几个拉丁文字母,记得两年前我也在某处看到过它们。
    罗摩多纳市又下雨了,它像是在为菲哭泣,和我一起,来参加了菲的葬礼。
    参加葬礼得人不多,而且我看得出来,并没有多少人为她和小多的离世感到悲伤,葬礼上也没有出现一个在我看来像是菲的丈夫的男人。
    那天我就躲在树下,听着下葬时的枪声,士兵的军靴发出响亮而整齐的踢踏声,还有,不可缺少的雨声。我头一次对日子感到无力,上帝,那个满面笑容的菲,她已经无法再出现在餐厅里,让我从远处默默观望,感受她的温暖。
    菲死后我躲在屋子里第一次流了眼泪,杀手是不该拥有这东西的,可我控制不了,我是如此痛苦。我想要摆脱“超人”,摆脱杀人机器这个身份,摆脱凯奇。
    所以,我下定了决心。我要从超人中逃走。
    在下一次任务到来之前,我改了所以关于自己的一资料,还运用了些小聪明,虽然很抱歉,但我偷偷杀了一个工厂的焊接工,来制造自己假死的情况。不过那家伙平时就不怎么招人喜欢,我也算是为民除害才对。那时的我便是如此自信地以为。
    当我看着自己的火车票上印着“迪凯拉”这个名字时,我想我终于可以摆脱了,摆脱了被束缚的厄运。
    接下来,我将开启一段新的人生,随着火车的声音渐渐响起,汽笛发出划破天际的呜咽声,我坐在窗边的位子,盯着手中从图书馆偷来的书,我知道我耗费了十年的时间来忘记与人交流,现在,我该重拾这个功能。就从看书开始如何。我真该庆幸,十五年的书并非白读,我还认得字。
    然后我看到了那句话,书中说它摘自但丁的神曲。
    ——盲目的贪欲煽动着人们,到后来却永远使人们受着酷刑。
    那时我只觉得内心一阵羡慕,是的,没错,你没有听错,我确实觉得羡慕。你该晓得,对于一个只剩躯壳却没有灵魂的身体,我拥有大脑,思维,理性,但我没有情感,更别提欲望。这让我觉得如此,如此孤独。
    我天真地以为,我离开了凯奇,离开了“超人”,我将寻找一个可以与人交流的生活。但是其实,我从来没有脱离过他们,从来,自打我决定脱离他们开始,我就没有真正成功过…
    我去了一个名叫快鸡的小城。那地方离摩罗多纳市几千公里远,天气也比那边暖和些,低纬地区,上帝都在暗示我,我的日子会走向光明。好寓意,不是吗?我很快找到了一份新的工作,汽车修理厂的零件修理工,靠着我别扭的礼貌,赢得了老板的一份薄爱,因为至少,我在对待工作方面毫不马虎。
    说实话,那几个月我心里还是一阵后怕,我想凯奇不会那么容易放过我的,他会派组织里的人来找我,当然,不会只是把我揍一顿之后拖回去,而是会将我就地正法。
    可是,幸运的是,他没来找我麻烦。在我最开始,还不算太适应正常人生活的时候。他并没有。
    “嘿,伙计,你是叫迪凯拉对吧。”
    一个大块头向我走来,他穿着沾满油污的工作服,剃了个干净的寸头,看起来清爽极了,但他的身上的汗臭味可没那么好闻。我记得他叫鲁瓦图,车间里的人都叫他“廉价的狄俄尼索斯(希腊酒神)”,因为他实在爱喝酒,还声称要尝遍各种酒味。但是无疑是痴人说梦,因为他只是个修车的臭烘烘的大块头罢了。车间的人是这么告诉我的。
    “是的,你好,”我摘下手套,为了展现自己的友好,这时候我该和他握握手。书上是这么说的。
    鲁瓦图显然不认为这种做法是明智的,他没有理会我伸出来的手,而是一把揽过我的肩膀,将他坚硬而沉重的身子整个压了上来,我可以更加清晰地闻到一股刺鼻的油漆味,还有从他嘴巴里混杂着口臭和酒的发酵味。鲁瓦图对着我露出个夸张的笑容,一口黄牙肮脏无比:“你真是可爱极了,男孩。瞧瞧你这羞涩的动作,可真让我欢喜。”他毫不在意地用他的手碰上我粘了油的头发,“不用如此拘谨,迪凯尔,”他的热情让我有些招架不住,“你是长了***的人,和我一样该感到骄傲才对。来吧,让咱们该用男人的方式来交个朋友。”
    我觉得丢脸,车间的其他人都将目光投向了我倆,但他们并没有想要帮我的意思,相反,他们似乎对于鲁瓦图这种做法毫不抵触。
    鲁瓦图“咯咯”笑着,他的眼睛里闪着的恶光,像要把我活吞了般。他拽着我走出车间,如果此时我手中有枪,也许会下意识地给他吃上一记。但我其实不可能起杀意,否则无疑与“机器”做的事情没两样。
    除非鲁瓦图先发起攻击,那时候我的拳头就属于正当防卫了。可鲁瓦图没有,他口中的“男人的方式”只不过是喝一宿的啤酒罢了。
    我早该想到的,这个憨厚的酒鬼。
    “迪凯拉,我猜你以前一定没喝过酒,”鲁瓦图给自己灌下了满满一杯啤酒之后,擦擦嘴巴,打了个饱嗝。
    是的是的,被你猜对了,凯奇禁止我喝酒,早在我刚进“机器”的时候他就说了,酒不是好东西。
    我小小抿了一口,“是的,我不太爱喝。”味道怪怪的。
    “你瞧瞧,你瞧瞧。可别像个娘们一样的,迪凯拉,”鲁瓦图说完,猛地将那半杯冒着泡的液体灌进我口中,“我猜你以前肯定没怎么好好享受生活,男孩。”
    他见我呛得满脸通红,又是滑稽地笑笑,“敞开肚子喝个够吧,迪凯拉。没什么比活在当下更令人兴奋,你得学会这一点。像我就晓得,男人该一手举着啤酒,”鲁瓦图举起了手中的玻璃杯,“然后揽着兄弟的肩膀,像这样,”他又粗鲁地将他的脸凑到了我耳边,自豪地喊道,“是吧,迪凯拉!咱们从今夜起就是朋友了。害羞的小男孩,来吧,为咱们的友谊干杯!”
    瞧瞧他那豪爽的笑容,我在书上见着过,这样的人往往不坏,虽然他看起来强硬了些。我感觉不错,他是我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为人憨厚,讲义气,我想我会喜欢上他的。
    因此,我举杯跟他碰了一下。“认识你很高兴,鲁瓦图。”那时候,这句话是真心的。
    “今晚我可真是高兴,迪凯尔!好吧好吧,你就大胆喝吧!我来请客,如何?”鲁瓦图那晚上的笑容我到现在也能记着。
    鲁瓦图教会了我怎么融入集体,这是好事情。我学到了在“机器”时没学会的。我第一次感觉自己像个人一般活着,而不是机器。
    可是,这样的想法其实不切实际…
    三
    “鲁瓦图?”安多佩戴又为自己点了根烟,她大概扭了扭屁股,我听见牛皮椅发出诡异的声响,“是的是的,我记得他,你曾经和我说过,他是你朋友。”
    “没错,朋友。或许,我到现在也把他当朋友。”我不再靠墙站着,而是走到饮水机边,为自己倒了杯水。
    “怎么了?迪凯拉,为什么你要这样伤感?”安多佩戴看着我,轻轻呼了口气,烟味瞬间占满了整个房间。
    “安多佩戴,你不蠢,”我盯着杯中的水波,摇了摇头,“你知道原因。”
    安多佩戴挑挑眉,“我多半能猜着了。”她顿了顿,放下纤细的双腿,“杀了他的人是你,对吧?”
    “是的,是我。”我将水一饮而尽。
    我杀了鲁瓦图。
    鲁瓦图带着我认识了许多新朋友,很快,大概过了三个月,我差不多就与车间里所有修理工都有了交往。我们时常在下班之后一道去泡吧,炸薯条与黑啤围绕我们愉快的周末,偶尔也会显摆一番数目不多的工钱,请几个姑娘来玩玩。
    鲁瓦图心情一好便会请我们喝上一宿,虽然我偶尔纳闷他哪来的钱,但酒精一起作用,这郁闷也就消失了。他是享乐主义之人,也希望我们能成为和他一样,平庸低俗,最好一辈子都只会喝酒。其实说来,整个快鸡到处都充满了这种慵懒乏味,每一天每个人,都活得惬意安宁,这种日子固然让我觉得舒坦,但是我很快发现,这种安详孕育着欲望,各种各样,令人作呕的欲望…
    当我知道他欠下了巨款也要找咱们一道喝酒后,我实在是忍无可忍。
    那天,讨债的人找到了车间里来,老板有事不在,以鲁瓦图为首的几个家伙便操起手中榔头冲到了外头。我可以看得出来,鲁瓦图非常兴奋,他的二头肌在沸腾,这群冲动的大块头只会横冲直撞,口中吐出各种污秽之词,免不了一番打斗。
    最后,除了我之外的,其余鲁瓦图的狗友们,无疑不被老板扣了工钱。
    “你这个胆小鬼,”是的是的,我知道鲁瓦图会在事后教训我一番。他就站在那儿,气哄哄的,像只大野牛。
    “听着,鲁瓦图,”我瞧不起他那满身愚蠢的肌肉,还有他的黄牙。瞪着他的眼睛,我呲牙,“我这不叫胆小,我这叫理智。”
    “哦,天哪。”鲁瓦图翻了个白眼,不屑地笑了笑。
    “如果你早知道会有今天,你当初就不该借那么多钱去喝酒,”我见他没有反击,便理直气壮起来,毕竟我等着这天有些时候了,“瞧瞧,你欠下了那么债,就为了买酒。作为你的好友,我真该劝劝你,你得克制一番自己才对,懂吗?酒又不是你女人,现在你还得为了它挨打,真是愚蠢至极。”我放下了手中的扳手,车间里就剩我和他两人了。
    “所以…你杀他?因为他有欲望?”安多佩戴不再坐得那么舒坦了,她咳嗽两声,将身子挺直,总算有了一名警探该有的模样。
    我还没有回答,外头的门便被用力敲着:“安多警官,上帝呀。你又在办公室里抽那么多烟,我都听着你的咳嗽了!你真该克制一下自己,不然对你身体不好。”
    安多佩戴被屋外那声音吵得有些不耐烦,随手扔了一支圆珠笔到门上:“闭嘴,罗帷。我想抽便抽,你可管不了我。和你的健康主义见鬼去吧!还有,再敢偷听便剁了你的耳朵。”
    屋外没声音了。
    我看着她那暴躁的身影,不自觉笑笑,“你说的那个确实是一个杀人动机,如果要说的再深入些的话,或许是因为他们总为欲望找借口。”当然,这一切都是我的大脑支配下的动机。
    安多佩戴挑眉,“哦,是的。也许你确实还有其他杀人动机,要不然你现在就该冲过来一边揍我一边骂着'臭婊、子!谁允许你拥有吸大麻的欲望了。'”
    我看着她一脸傲慢,我知道我知道,她就会开这种玩笑,让我哑口无言。
    后来,我还杀了更多的人,不论是在快鸡还是别的小城里,都有人死在我的手里。我发现越是融入社会,就会看到越多肮脏的存在。这些都是我过去在“超人”不曾发现的。
    我大多找流浪汉下手,偶尔也会在快鸡的各种夜店门口堵些酒鬼,或者是些妓女。我的大脑像是中了指令,凯奇就好像还在我身边一样,命令着我接二连三杀着一个又一个人。但是我知道事非如此,我之所以会去杀人,只不过是我那像机器一般的大脑重复着我可怕的正义准则罢了。我遵循着内心的准则,认为拥有欲望之人都罪该万死,更可恶的,他们还总爱为自己辩护着。谎言、逃避,种种迹象,都是但丁“七宗罪”里的人所表现出来的。世界不应该接纳他们。
    “我的天…救救我吧…有谁能来,能阻止我啊…”每当摸到手中粘腻的鲜血时,我才会反应过来我又用双手制造出了一场死亡。可我无可奈何,我控制不了我的大脑,我是如此痛苦,但这些悲伤的话语却只能对渐渐冰冷的尸体说。我的内心充斥着愧疚和绝望,当然,以及对“超人”的憎恨。
    我想我之所以会如此遵循我心中的杀人意识,甚至像得到指令一般无法违背,都是因为深受“超人”之害。如果没有“超人”对我的影响,又怎么会造就我机械般的大脑,我肯定也不会是一台杀人机器。
    哪怕我离开了“超人”,却还是像遵守每月一到两次任务执行着。我甚至每次杀完人后,耳畔都会响起凯奇的声音,他用十分诡异的笑声朝我讽刺地夸赞:“恭喜你,你这个月的任务又完成了。”
    我杀的人越多,对于我的大脑就越恐惧,对“超人”的憎恨也就越深。
    嘲讽的是,正因为我在每次杀完人之后那真切的内疚与悲伤,使得警察永远都怀疑不到我。凭着在“超人”里练就的暗杀技巧与手法,也让警察找不到对我不利的蛛丝马迹。
    我就这样颓废地过了两年,这此期间,我也遇到过一个坦然面对自己欲望的人。
    她是个警察,爱抽烟。面对有些被杀害的人,她还会感叹道:“啊哈,这家伙罪不可恕。他可活该被杀呀!”
    她从来不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对于任何自己有所质疑的地方都直白地提出来。而且如果是她怀疑的对象,即使那个人没罪,她也会大大方方地指着那人说:“好吧好吧,不管怎么样,哪怕你清白,你也得给我小心点啦。因为我从下一秒要开始怀疑你了。”
    庆幸的是,她从没怀疑过我,即使是在鲁瓦图的死亡案上面。大概是周围的人都认为我懦弱胆小,更何况我身材娇小,真无法想象我提着鲁瓦图那肥硕的脑袋,扑倒他的模样。况且,他们也都不知道我和鲁瓦图吵架了,自然无法把我和杀害鲁瓦图扯到一块去。
    所以她肯定不会将嫌疑犯的标志扣在我头上,就连今天早上我来警局自首时,她也带着不相信的眼神。
    “噢…我猜到了,你这个坏家伙,”安多佩戴眨了眨眼睛,她从椅子上跳起了身,“你口中的那个人是我对不对?”
    “是的,是你。安多佩戴,”我屏了屏气,“但是,你现在该知道了。我确实在来快鸡后杀了四十八个人。”
    “好吧,你这算是承认了罪行吗?那我可就不能对你再像在车间审讯时那样客气了,”安多佩戴勾勾唇,她掏出了口袋里的手铐,“我需要逮捕你…迪凯拉…”她说着靠近了我,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在快要走到我五厘米之内的地方,她停住了,“你猜我会这么说吗?也许我待会会的,但现在。我还有感到疑惑的地方呢,小杀人犯。”
    “我知道你会的,”我走到饮水机前端起刚才倒的那杯水,掏出了口袋里放着的药瓶,抖了一粒药出来,就着水喝了下去。等药片完全被咽到肚子里后,我看向了她。
    “你在吃什么?”安多佩戴小声嘀咕着。
    “我的药。这两年我可想过法子来治疗我这可怕的症状。”我摇摇瓶子,随后塞到了口袋里。
    “哦…不过看来,这药效不强,”安多佩戴想,不然迪凯拉也不会依然克制不了杀人的举措了。她双手盘胸,“迪凯拉,我真好奇你为什么会来自首?我可不信是你的内疚,不然你早该来了。而且,我得多问问你'超人'的事情,嗯…听起来这个组织极其不人道,甚至将人培养成杀人机器。不过你真好样的,迪凯拉。至少在逃离凯奇这事上,你的大脑做出了正确判断。”
    “不…我从来没有,”我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我是说,我摆脱不了'超人',也摆脱不了凯奇。”
    “就在昨晚,我杀了一对母女,”我闭了闭眼睛,“像两年前那次一样,我爱着那位母亲。”
    我从没曾提过,其实在我刚到快鸡的时候就已经开始默默关注起她了。她叫卡琳,是老板的女儿,年龄似乎与我相仿。卡琳非常漂亮,常常来车间帮忙,像菲一样,她从不会因为我们身上的油漆味而唾弃我们,十分善良。使我无药可救地爱上了她。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得到她的回应,因为,和两年前一样的理由,我是个杀人犯,这让我涌现一种悲哀,我只能才心中默默守护这份感情。但我们从朋友到恋人,是卡琳朝我迈向了一步。却并没有让我愉快起来。
    “迪凯拉,遇见你我真是非常幸运,”某日,卡琳忽然靠在了我的肩膀上,“如果你愿意…明天晚上,请允许我到你家里做客好吗?我…我想我有事情告诉你。”
    我当时只觉得惊喜,却不晓她第二天晚上却给我带来了惊吓。
    卡琳带来了一个女孩,一个缩小版的她。这场景听起来多么熟悉,就像菲和小多一样。卡琳告诉我,她的丈夫在三年前去世了,一直以来自己独自带着孩子走到今日,她希望我能带给她新的生活,新的希望。卡琳诉说着她的不容易,甚至要哭出来了。
    可她说得越多,我的脑袋却越发得疼,这种情况在之前出现过很多次。一般都是在我的大脑做出杀人判断之前,那时候,我的意识会越发模糊,随后我便会像一台机器一样杀人。这一次,情况也不例外。
    哪怕我多么想让我的手停下来,可是…
    我拿着榔头敲击她的后脑勺,当然,她那可怜巴巴的女儿我也没有放过,趁她去厨房拿可乐的时候,我从后头将她一把抱住,使劲将她的头往瓷砖上摁。
    我的大脑又一次做出了抉择。它厌恶卡琳那贪婪的**,这荡、妇不仅要叫我把爱给她,还得分给她的女儿,她这是在利用我,也利用了她女儿,来得到另一个,除了她老公之外,另一个男人的肉体。可她依然满口胡言,决定用可笑的“爱”让我沉沦。就算我傻,我的准则也不允许我陷进她甜蜜的谎言。
    当我将她们的尸体藏到地下室里时,我才哭出声来,我舔着卡琳留下的血迹,我是多么爱她啊,但我最终还是没能救她…我依然无法赢过我的大脑。可随着我眼泪的干涸,我很快便发现,这个场景与两年前没什么不同。随之在我脑海里浮现的便是“超人”,到凯奇,再到委托人。然后是但丁的那句话——盲目的贪欲煽动着人们,到后来却永远使人们受着酷刑。
    这是多么匪夷所思,也使我惊恐万分,我妄自猜测着,是否当年委托人的思维也和我的大脑想的一样,受不了女人的贪婪,才会委托“超人”杀死菲。
    也许当时,犯下了大错的是菲和小多,而委托人是受害者,凯奇是带领“超人”的英雄。也许我在组织里暗杀的所有人,其实都是坏人。
    “我的天哪!你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简直无理取闹呀!你根本没资格杀了他们,不只是卡琳和她的女儿,所有人,你都没有权利夺取他们的生命,”安多佩戴站到了饮水机前,恶狠狠地瞪我,“你简直是深受'超人'其害,才会让你有这样木纳的思维。哦我真是气愤,如果可以,我现在就想抓住凯奇,把他给爆揍一顿才是。”她说完,挥了挥拳头。
    我看着她浮夸的动作,笑了笑:“你知道吗安多佩戴,我真高兴你相信着…是我的理性促使我养成杀人的习性,”她的表情在听到我的话后变得古怪,“在昨夜到来之前我也如此信任自己,并以为是我的大脑让我痛苦。”
    我顿了顿,“告诉你,昨天晚上,时隔两年之久,凯奇又来找我了。如果不是他的出现,或许我今天就不会来警局自首吧。”
    “凯奇?!他出现了?!他居然还去找你了,上帝呀。”
    “是的,他来了。你可以这样理解,安多佩戴,我是为了摆脱他才来自首的,”我声音放慢了些,“因为他告诉了我关于'超人'的真相。我才知道自己真的罪该万死,甚至没有理由不来认罪了。”
    “哦,是的是的,我记着呢,”她看起来有些不耐烦,好像想快点让我讲下去。
    “在此之前,不如我来说说组织的领导——凯奇,如何?”我笑笑,直视她的眼睛,“你大概晓得他是谁。他的全名叫史蒂芬·凯奇。”
    我能感受到安多佩戴身子的僵硬,她瞪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他…史蒂芬·凯奇?是那个'幽灵巨婴'吗?我…我的天哪…他不是…死了吗?”安多佩戴咽了咽口水,谁会不知道他呢?迪凯拉居然一直在他创下的组织里,这简直是命运的安排。那个混球,也难怪迪凯拉会变成了一个杀人恶魔。那家伙做事可是非常残忍啊。
    十几年前,史蒂芬戴着一个巨大的婴儿头套杀了一所小学里四十几名学生和三名教师。当时谁也没有注意过他是如何潜入学校的,只听说后来新闻报道他死了,自杀的。死前他留了一段视频,声称自己能给予人类救赎,他是——超人。
    “他并没有死,”我摇摇头,“他一直活着,昨夜,他又一次找到了我,并说我从来没有脱离'超人',也从来没有脱离他的掌控。”
    我躲在地下室里惊慌不已,这时候,随着台阶上发出的响声,一本印着超人封面的漫画掉入我的视线。随后,随着清晰的脚步声,红色的披风映入眼帘。
    “迪凯拉?这是你的新名字吗?”凯奇出现了。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那样平静。
    我摩擦着手上的血痂,心中不住颤抖着,“你…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他还是来了,过了这么久,我就知道他会找到我的。
    “怎么找到你的?哈哈,这对我来说易如反掌哪,”凯奇轻蔑地笑了笑。
    我看到他手持小刀,向我一点点靠近着。我是如此害怕,面对他我连抵抗的动作都做不到,只能哀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杀了我!求求你了。”
    “杀了你?我怎么会如此做呢?”凯奇将目光转向了我身后两具尸体,“你瞧瞧你,如此出色地完成任务。即使离开了'超人',你不依然在为组织努力地服务吗?你干的很不错,鲍达尔。哦,不对不对,迪凯拉,你还是我最出色的杀人机器。”
    “不…不是的,不是我想杀了她们的,”我努力为自己辩解着。
    “我知道我知道,很痛苦对不对。你分明不想再杀人的,却依然会对他们,平凡的人们起杀心,不是吗?”
    “那是因为…”我开始歇斯底里,“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真的控制不住我自己!是我内心的原则告诉我,他们必须死,因为他们是坏人!他们不该活着。可是…求求你,相信我…我真的一点都不想杀人。我一点…一点都不想…”
    “哦,天哪,迪凯拉。对于你那可怕的大脑,根本不必感到惊慌。你做的很对,杀了他们一点错都没有,”凯奇声音变得温柔了,“你想不想知道,'超人'存在的意义?”
    我盯着落在血泊里的超人漫画,不知如何回答。也许我已经知道答案。
    “我们是为了正义,明白吗孩子?我们让世界上的坏人消失,对于人们来说,我们是英雄。懂吗?”
    凯奇顿了顿,“嗯…就算有点残忍也好,我还是得让你这懦弱的心认清一些。听好了迪凯拉。你!根本就没有什么理性,你也并非遵守那些道德准则,你的大脑更是从来没有征服过你的欲望。”
    “让我说的再直白一些吧,我可怜的部下。知道为什么你无论如何也逃不出我的掌控吗?因为你忘不掉杀人的欲望,你依然留恋沾满鲜血的日子。你忘不掉你的十八岁!就像你忘不掉我一样!我——十八岁的你,那个建立了“超人”的,那个逃避自己杀人欲望的你!”
    “你听明白了吗?安多佩戴。”我睁开眼睛,那里还残留着偏激。
    安多佩戴愣在那,“上…上帝啊……所…所以,这么说。你就是史蒂芬·凯奇?”
    “是的,我就是史蒂芬·凯奇。换个说法,他是十八岁的我。”
    四
    我叫史蒂芬·凯奇,生活在一个普通的小城市里。我的父亲是个不成器的商人,整天喝酒,母亲是个妓、女,男人比我可重要多了。所以,显而易见,我是个从小没人管教的孩子。
    这造就了我杀戮的欲望。我知道我恨这个世界。我从一开始不过找草丛里的小动物着手,到后来对周围的人也起了杀心,因为我对鲜血的渴望愈发强烈。
    在我开始我伟大的杀人计划前,迷上了dc漫画,超人“克拉克”。我将自己定义为世界的拯救者,我发誓要让世界上的酒鬼和妓、女都经历苦难。我甚至对自己撒谎,把自己当成冷血的杀人机器,试图用理性和原则的强大来欺骗自己肮脏的杀人欲望。我逃避我的欲望,我将杀人作为我拯救人类的责任,而我这一逃,就逃了十几年。
    “所以,你明白了吗,安多佩戴?昨夜我才醒悟过来,我从来就不是个被理性控制的家伙,也不是什么杀人机器,”我的心脏越来越疼,有些喘不过气了,“我是抑制不了杀人的欲望,如果不杀人,倒好像世界会塌掉一般。可我却一直逃避这疯狂的欲望,像我杀害的那些人一样。是呀是呀,如此一想。我实在毫无理由如此放肆辱骂他们。”
    安多佩戴显得十分狐疑和惊讶,她似乎不相信我的话:“你?你这话是说,你的杀人动机其实根本就是为了满足你的欲望吗?”她的手像两只鸡爪一样,抓着后脑勺,“简直是鬼话连篇呀!你这臭家伙!疯子,你就是个疯子。疯子迪凯拉!疯子凯奇!”
    我摇摇头,十分平静地说道,“安多佩戴,你得认清楚,我的错不在于我杀人的欲望,因为你瞧,每个人都有欲望,连神亦如此,我又如何抵抗。而神只是爱喝酒(酒神),不凑巧的,我爱杀人罢了,”我直视她的眼睛,前所未有的羡慕,“我的罪恶在于我的逃避,我那不成统的谎言催眠了我自己十几年。所以…我羡慕你,安多佩戴。你抽大麻,却落落大方,从不羞愧于说出对于它的狂热。”
    安多佩戴皱眉,她动动嘴唇,“可笑至极…就算你有欲望没错,”她双手抱拳放在胸前,“你现在是来警局游说我的原谅吗?不,这不可能。我一定不会给你任何机会,你得去疯人院呆着。”
    “安多佩戴,我从没祈求过要得到你的原谅。而且疯人院救不了我,相信我。有谁能治得了一个人的欲望呢,何况……人没了欲望不也是件痛苦之事吗…”我的胸口起伏剧烈,全身开始痉挛起来,“因此,我控制不了杀人的欲望…哪怕我多想摆脱它。我现在才觉得自己如此愚蠢,回过头想想,似乎我的理性从来都不曾存在,一直是我疯狂的野心在作祟。因此…我已经毫无理由不来自首了。”
    无论我是鲍达尔,还是迪凯拉…我也无法控制杀人的欲望,甚至继续为自己找着退路,凯奇永远活在我心里,支配我杀人的主导地位。这多么可怕,多么让我绝望…
    “唯有这个办法,能让我不再将双手沾满鲜血。”我仰头看着灰色的天花板,视线已经越来越模糊,我能听见我的心跳,它变得越来越弱,我快听不到它了。我知道再过不久,我会去见见菲,见见鲁瓦图,也见见卡琳。
    安多佩戴叫来了医生,我听见她大声的呼唤,她身上缠绕的烟味。这忽然让我想起三个小时前,我出现在她的办公室门口。
    我告诉她:“我们谈谈吧。”
    在此之前,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探长。而她认为我这个小个子对人类没有任何威胁,甚至从来没有将我列为过嫌疑犯。
    所以当我在办公室里告诉她,我来快鸡之后,总共杀过四十八个人时,她不过是饶有兴致地笑笑,像个等待听故事的姑娘。
    我非常欣赏安多佩戴,这大概也能成为我今天会愿意来自首的原因之一。要不然我可不甘心告诉别人我秘密般的人生,也许会悄悄在自己的地下室里服毒自杀。
    我欣赏她的坦然,她的自由自在。
    这也让我更加厌恶自己,厌恶十八岁前的自己,更厌恶十八岁之后的自己…
    盲目的贪欲煽动着人们,到后来却永远使人们受着酷刑。
    “现在,便是时机成熟之时,”我喃喃,摸着手指上的刺青,想着但丁的那句话,渐渐地陷入了沉睡之中。
    avaritia (拉丁文:欲望)
    五
    安多佩戴看着担子上被白布盖着的尸体,摸了摸自己刚从迪凯拉口袋里掏出的药瓶。
    黄曲霉素b1,这家伙刚刚竟然当着她的面服毒,看来根本就不存在他说的什么治疗的药,迪凯拉这个说谎都不脸红的臭、家伙。安多佩戴苦笑一声,不过也对,有什么能医治欲望呢,也没有什么药,是可以医治谎言的,不是吗?人不都是如此,被别人看穿欲望之后,唯有撒谎才能一直将这令人羞愧之事隐瞒下去,不只是欺骗他人,欺骗最深的,应该是自己才对。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使自己安心。
    安多佩戴想着,掏掏口袋,摸到了自己的烟,棕色的眼睛盯了两秒后,将烟盒收了起来。
    “天哪!安多佩戴,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不抽烟了。难道是听从我的教诲,知道健康有多重要了吗?”罗帷从外头跑进来,看见安多佩戴一脸苦恼。
    安多佩戴摇摇头,她靠在桌边,“不,绝非如此。我只是…只是不愿再为了满足花钱的欲望,而浪费钱去买烟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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