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悲不置可否，然后打开高兰陵传来的影像开始分析。
    就像使用兵器讲究把兵器用得如自己手足，指挥军队也有类似的讲究。
    能统御一万人只能说是合格，要达到“优秀”的评价，就必须让这一万人在各种情况下都能有令必行、令行禁止，仿若一个整体。
    高兰陵之所以是良将，就在于他能让两万士兵做到这一点，当然，实际有可能差一点，否则他也不会被陈暮云找到破绽。
    事实上，第二次交锋的时候，高兰陵的确汲取了之前的教训，准备在整体上针对陈暮云的方术发动——光是拦截陈暮云本人的方术是没用的，他能通过部下来施展，高兰陵在第一次的短暂交手中就看出了这一点。
    凭借两万人的优势和自己一体化的程度，正常来说，高兰陵是能阻止陈暮云的。
    然而，陈暮云的优势并非在一体化的数量，而是他在一体化的专精方向上更进了不止一步。
    就像挥出一拳打人，尽管你已经掌握了这个拳头，但拳头的力量是分散的，威力有限，而陈暮云的情况就是挥出一拳，中指的关节突了出来，以点破面——更可怕的是，拳头的力量还渐渐凝聚在指关节上，似乎要让拳头变得不再是拳头，而是长枪。
    “任何以少胜多的战役，其内部都是由无数个以多胜少的战斗组成的。”
    陈暮云一直牢记着刘天的教诲。
    三千人只要战胜一千人三十次，就等于击败了十倍于自己的部队。
    高兰陵是很出色的将领，他没有留给陈暮云穿插分割的机会，但那是对付两万人时的情况。
    两万人要阻止七千人施法，很轻松。
    一万人就有些勉强了。
    五千人那是笑话。
    两千人的话……你确定不是反过来？
    然后，陈暮云把七千人的力量凝聚在一起，对高兰陵的一角——大约一千人的方位发动魔法妨碍。
    之后，便是连锁反应了，打开的缺口最终变得越来越大。
    高兰陵吃惊地发现，最先解放的一千人是正在和自己作战的千人，再又打开一道缺口后，第二梯队的宋军也得到了解放，接着是第三梯队……回过神来，他已经无法拦截白袍军的方术了，甚至自己所影响的自然也重新被陈暮云掌握。
    最终，变成了他们被七千人包围的情况，只不过他稳住了将近九成八的兵将，所以才有了折损不过百人这等并不伤及筋骨的损失。
    但必胜之心已丧，他只能望着扬长而去的宋军兴叹。
    “所谓名将，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看到最后，高悲想了想，联系上了在前方斩杀突厥人的段韶。
    “你为前军，黑夜马上就到，务必要把此人斩杀。”
    ……
    事实上，魏军大破陈暮云，歼敌过万一点都不夸张，因为其中大部分都是伪军——由突厥人组成的伪军。
    你说事实上陈暮云没有时间招降突厥人？
    这不是重点，他们魏国人说是就是，败兵投降又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段韶在斩杀了两万宋伪军后，马上调转方向，朝陈暮云可能的行进方向进发。
    老实说，突厥最不好的地方就是太落后了，没有网络就算了，道路上的监控设施也不完备，在地图变大一百倍之后，段韶愣是三天都没找到陈暮云。
    “难道错过了？”
    不得不说，有时候情报太通畅也有不好的地方，在追寻陈暮云的日子里，他们遇到一些突厥部落，得知到高兰陵败北的谣言正在扩散。尽管他严谨部下和部落族人接触，但天下没有密不透风的墙，这消息终究还是在军中传开了。
    有拓跋明这个内奸，陈暮云这边在遭遇了高兰陵之后猜到高悲已经出动并非难事，单独对付高兰陵尚且有些困难，何况另外还有比高兰陵更优秀的二将？陈暮云的方术是得到了长足的进步，但不代表他不屑于用计。
    于是，段韶这支鱼龙混杂的部队有些乱了。
    比起陈暮云，高悲对突厥人更瞧不上眼，所以只给了段韶一万人，而段韶也不是只会横冲直撞的角色，在剿杀突厥人的过程中，他采取的是拉拢一部分，打压另一部分的分化手段。这些日子里，他所经过的区域，稍微有潜力的突厥部落都被他消灭了，只留下一些弱小的突厥部落，以及追随他们的突厥部落。
    是的，段韶现在手头上有三万多人，投靠他的突厥人占了七成。
    而起异心的当然就是这群突厥士兵了。
    “听说了吗？那个高兰陵败了！”
    “听说被斩杀了十万人，一溃千里。”
    “主将好像是靠某些交易才活下来的。”
    “不会吧，我听说宋国是可以吃茶叶蛋吃到饱的国家，不会那么饥不择食吧？”
    “你懂什么，他们那里管这个叫风雅！这是我从魏国士兵那里听到的。”
    “怎么办，这个叫段韶的该不会也要败吧？”
    “都怪魏国大将军起的破名，什么高悲，这下自己悲伤了吧？”
    简单安抚无果之后，段韶当机立断，召集本部人马严阵以待，理由很简单：
    “如果我是敌人，一定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进攻。”
    “可敌人怎会知道我们军心乱了？”
    “我不清楚，但我有种感觉，他就是知道！那种感觉……就像那些匈奴的萨满！”
    段韶猜测是正确的，这一天晚上，那支白袍军果然乘着夜色袭来了。
    ……
    陈暮云目标并没有改变，只是在遇到高兰陵之后，他不再隐藏副作用的能力，开始为接下来的每一场战斗“精打细算”。
    这次针对段韶的袭击，正是他预知辅助下的布局——因为找不到陈暮云，段韶拒绝和斛律黑夜会合，而另一条预言则表明，这晚会是段韶部队最乱的时刻。
    时机不容错过。
    看到白袍军汹汹杀来，大部分突厥士兵瞬间就吓破了胆……他们根本就没打算为段韶卖命，或者说，他们从来在出卖和杀戮自己人的时候比较有胆量，一旦要对付更强的敌人时就士气尽无。
    只是，混乱之中，段韶那一万人如同铁壁立于中军，不为所动，任何想要扰乱阵型的人，无论是突厥人还是谁，尽数被他们击杀在三尺之外。
    他们的眼里只有迎面而来的白袍军，只有那率军前进的陈暮云。
    “果然非同凡响。”陈暮云心想，但他并无惧色，也不能畏惧。
    在段韶之后，还有斛律黑夜，还有没出手的众多强者，他们要回到洛阳，就必须击败挡路的所有人！
    “冲过去！”
    白袍军变成了挥出去的拳头，当然，指关节依旧突出，依旧凝聚着整支队伍的精华。
    “上！”
    段韶大喝一声，一直巍然不动的部队仿若大山倾覆，以排山倒海之势涌出。
    他的部队没有音乐，没有高兰陵那么多花哨，人数也不如高兰陵多。
    但他挥出的拳头，也突出了强劲的指关节。
    然后，两军最锋利的部分撞到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