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烬光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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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女的真行。
    周烬没哄过人,提着领子拎过来,拍两下背,还哭,又拍两下。
    哭什么操。
    过了一会儿,意识到孟夏一时半刻停不下来,干脆蹲一边,看着她哭。
    大半夜的,他简直是疯了。
    孟夏哭到哭不出来,扶着墙壁站起来,摸黑往巷子里走,差点撞到停在一旁的自行车。
    周烬提着领子,把人扯回来。
    “蠢。”
    少女低下头,咬住他的虎口,使劲咬,一直到舌尖尝到咸腥。
    咬完,刚才没来得及骂的也骂出来了。
    “混蛋。”
    她从小没怎么跟人红过脸,颊边涨得滚烫。
    周烬吸口气,眉眼沉得吓人。
    “操。”
    少年胸膛起伏着站了一会儿,跳上摩托,油门拧动,扬起一溜风。
    孟夏蹲在巷口吹了会儿风,勉强把那些汹涌的情绪压下去,然后意识到自己刚才干了什么。
    挺刚的。
    周烬的神色,看上去像是要弄死她。
    一切都糟糕透顶的时候,反倒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她从兜里翻皮筋,想把头发扎起来,一低头,看到石阶上躺着个打火机。
    上面还沾着体温,应该是周烬落下的。
    孟夏捡起来,打着照亮。
    有了这只打火机,回去的路出乎意料地平顺。
    ——
    屋子里的冷气调得很低,孟夏洗完澡,裹着毯子坐在床上,从枕头边摸出手机。
    按亮屏幕,上面是一连串的未读消息。
    发件人的备注是小陈老师。
    小陈老师全名叫陈晨,是小宋岚如几届的师妹,也是小有名气的画家。初到b市时,孟夏就被宋岚如丢去了陈晨的画室学画。
    艺考结束,她埋头复习文化课,有一段时间没去画室。
    再之后,就发生了那件事。
    她再没有去过画室。
    孟夏握着手机坐了一会儿,吸口气,点开收件箱。
    陈晨问她要不要参加ofa艺术赛。
    一个著名的国际美术大赛,为了这个比赛,孟夏准备了挺久,参赛的作品都准备好了,就在陈晨的画室。
    她抬起眼睛,半湿的发披在肩头。
    曾经的光芒,晃如隔世。
    孟夏蓦地掀起毯子,走到窗边,拎起角落里的画包,把里面的油画笔倒出来,噼里啪啦,滚了一地。
    她蹲下,踩着冰凉的木地板,一支支地捡。
    窗外的天阴沉沉的,压低的云翳,像是在酝酿一场倾盆骤雨。
    孟夏关了窗,重新坐回去,抱着膝,把自己裹进毯子里。
    她的头疼得厉害,短短的两个字,打了删,删了打。
    五分钟后,终于按下发送。
    陈晨在欧洲进修,这会儿正好是当地的傍晚。
    没过多久,她的电话拨了进来。
    “夏夏,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如果获奖,有机会得到miquel大师的指点。你准备了这么久,真的不继续下去了吗?”
    孟夏的下巴窝在毯子里,仰着头,望着没有天光的夜幕。
    “不了。”
    她轻声把短信里的两个字重复了一遍。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陈晨打这个电话前,已经猜到了这样的结果。
    她的心里也难受。
    流言蜚语永无休止,没有人知道,下一次,无妄之灾会落在谁的头上。
    陈晨止不住地遗憾。
    “孟夏,你是喜欢油画的。”
    “你是为它而生的。”
    电话里静悄悄的,连呼吸声都没有,陈晨不知道,少女还在没在听。
    孟夏回过神来时,屏幕已经暗了下去。
    那句话在耳边反反复复。
    孟夏,你是为油画而生的。
    话里是毫不掩饰的惋惜。
    从前在画室里,陈晨常说,比起天赋,热爱更为难得。
    孟夏垂下眼睛,掌心被画笔硌得生疼。
    一整个晚上,孟夏没睡安稳。
    她反反复复地做着那个噩梦,猫尸,诅咒,审判...
    众口铄金,被人言湮没时,她有时候都怀疑,自己是否有罪。
    梦境最后,她咬着周烬,咬萝卜似的。
    在他有反应之前,孟夏醒了过来。
    床头灯还亮着,闹钟显示5:40。
    夏天亮得早,天边泛起鱼肚白,厚厚的云层里透出几缕烧红的霞光。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孟夏总觉得齿根泛着甜腻的血腥气。
    她接了水,漱了好几次口,才缓过来点。
    昨天被酒意激起的情绪冲淡下来,孟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胆挺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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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北岛的《我们》
    第6章 烬余
    孟夏起得挺早,到学校时却不算早了。
    临出门时,她犹豫着,翻出管药膏,装进书包里。
    九中挨着条繁华街市,乌镇的人起得早,不到七点,沿街的摊铺大都开了门,几家早点摊里,滚油的焦香飘得老远。
    快到校门口时,孟夏的余光瞥见几道人影。
    她回过头,临近早自习,一大波穿着一中校服的学生涌过来,那些人影混进学生堆里,很快就瞧不见了。
    孟夏皱了下眉。
    这几个月里,她已经习惯了警惕,刚才晃过去的人影,让她本能地觉察到了危险。
    她停了一会儿,随着人流往里走,琢磨着晚上怎么回家。
    走进教室时,另一半桌椅也摆好了。
    跟她同组的男生脸色不好,孟夏没理他,径自走回了座位。
    她的确不想惹事。
    可事都发生了,也没必要让自己不痛快。
    沈野和蔺沉一直盯着她,表情丰富精彩。
    孟夏从书包里掏出书复习。
    第一场考语文,那些文言文默写她已经烂熟于心,没什么复习的必要,孟夏干脆拿出数学练习册做题。
    她心神不宁,对答案时,查出好几处低级的计算错误。
    整个二班分成两派,一派是学习党,抓紧最后一点时间在拼命复习,另一派则吊儿郎当,睡觉的睡觉,吃早饭的吃早饭。
    孟夏的斜后面,沈野咬着煎饼:“昨儿阿烬怎么了,回去就沉着个脸,像是要发病。”
    周烬有病,发起疯来,不管不顾,像头凶兽。
    这在他们这些人里头,不算是个秘密。
    周烬的病只是偶尔发作,听说和当年他妹妹的事有关。
    然而,泥娃娃来了之后,似乎变得有些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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