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打声和怒吼声萦绕耳际，叶舒一边吃着圣代，一边观看沉易洲和韩卓对战。
    这款格斗游戏类似以前那种大街小巷的投币式游戏机上的游戏，通过操控摇杆和按键来实现角色的位移和出招。
    攻击和防守方式令人眼花缭乱，两人打了好几盘，互有胜负。
    韩卓酒喝得有点多，越到后面操作越是跟不上，正准备歇会儿，一瞥眼，发现叶舒的圣代刚好吃完了。
    “叶舒，玩不玩？”他晃了晃游戏手柄。
    “玩！给我。”
    “你以前玩过没有？”
    “我小时候玩过街机，跟那个差不多吧？”
    韩卓笑着点头。
    叶舒起身接过，本想返回原位，却突然意识到沉易洲所在的那张沙发才是最佳游戏区。
    思考半秒，她毫不客气的提脚上前，一屁股坐了下来。
    超大显示屏的中轴线分割了对战双方，而两人之间，只隔了一个身位。
    叶舒依葫芦画瓢，在繁多的角色里选择了韩卓所使用过的，不一定是版本答案，但一定不是版本陷阱，她想。
    韩卓报了一串奇怪的数字加字母的组合。
    “？”
    “术语指令，你不是玩过吗？”
    叶舒默思几秒，试问：“是摇杆方向和招式吗？”
    韩卓点头：“不然呢？”
    “我去···你还不如画图，人类怎么老爱把简单的东西复杂化！”
    “因为这是键盘时代，不是手柄时代。”
    “最坏的时代。”
    “不，是最好的时代···别废话，开始了。”
    然而不过五秒，就被“K·O”。
    “···妈的。”
    韩卓笑嘻嘻
    第二回合，被身旁那人逼到边框，一顿暴揍。
    第叁回合，扔到空中，花式暴击。
    输的惨烈，毫无还手之力。
    “不玩了！”叶舒起身，满脸通红。
    “诶，才一盘儿而已，就这么没耐心？”韩卓大笑。
    “好歹玩够叁盘。”他劝。
    叶舒只得又坐下来，背指令，想策略，甚至脑子里过操作。
    但努力的结果，往往是还需努力。
    “叁盘，还差一盘。”韩卓提醒。
    “这根本是降维打击！”叶舒气忿的说。
    然而第叁盘一开始，对方就出招失误，叶舒逮住机会，一套连招迭加必杀技，竟让沉易洲的角色狼狈的跪倒在地。
    “nice！”韩卓振臂一呼，鼓舞她“再接再厉”。
    叶舒懵圈的跟人击掌，进入下一回合：
    搓好的大招放的快准狠，不，是对手接的快准狠。
    再下一回合：
    对手似乎连防御技能和闪避技能都放不出来了。
    胜利来得如此轻松，令人完全不敢相信。
    “你放水了？”叶舒扭头，愤怒质问。
    那人闲散扫她一眼，语气淡淡——
    “想的美。”
    这坦然自若的态度，根本就没有任何说服力！
    叶舒被噎个半死，唯有韩卓乐不可支，笑得前仰后合。
    丢下手柄，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
    “不玩了？”韩卓朝那背影喊道，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我看电影，你们自己玩！”叶舒头也不回的说。
    -
    然而翌日临近午餐才起床，韩卓和叶舒都是。
    “叶舒，你昨晚几点睡的？”姜眠倒了杯咖啡，放进叶舒手中。
    “不知道···大概叁点吧···”叶舒窝在沙发里，神情很是萎靡不振。
    “不是叫你早点睡么？”依然是她和沉易洲在忙前忙后，摆盘调座。
    叶舒啜饮咖啡，长长叹气：“没办法···电影太好看了···”
    “什么电影？值得你奋战到凌晨叁点？”韩卓端着咖啡过来，脸色同样好不到哪儿去。
    “《美国往事》。”
    “哦，这我看过···”他嘶一声：“我记得好像挺长的···”
    叶舒点头：“四个多小时呢···”
    “Connelly演的，是不是？”
    “对，绝世佳人。”
    “长得像···”他突然顿住，眼神飘忽不定。
    “我知道你想说谁。”叶舒失笑，往餐桌的方向扬扬下巴。
    “·····”韩卓猛灌咖啡。
    见姜眠路过，叶舒转移话题：“你们呢？游戏玩到几点？”
    “四点。”韩卓的视线不由跟随那道身影，自己却一无所知。
    “打来打去的，有那么好玩？”
    “不玩游戏的人体会不到我们的乐趣所在。”
    “盯着别人的女朋友也是你的乐趣所在？”叶舒压低声线。
    “····别胡说。”他矢口否认。
    两人像废物一样东倒西歪。
    “沉易洲几点睡的？”叶舒再次压低声线，问。
    “跟我一样。”
    “他是怎么做到精力充沛的？”
    “谁知道？反正他一直这样，脱离群众路线。”
    叶舒笑得差点儿把咖啡吐出来。
    午餐主食是咖喱乌冬面。
    “Ah，noodles！”叶舒自言自语。（《美国往事》男主名字叫面条）
    不料韩卓搭腔：“I  slipped。”（电影台词：我滑倒了。）
    叶舒噗嗤一笑，勺子掉进碗里。
    姜眠看他们一眼，无奈摇头：“好好吃饭！”
    叶舒刚吞了口面，就发现自己的碗旁边有只甜酒杯，里面盛了一半淡琥珀色的液体。
    “这是什么？”她惊呆。
    “调制雪利酒。”姜眠回答。
    “？”叶舒不敢置信：“给谁喝的？”
    “还能给谁？”姜眠语笑嫣然：“当然是为亲爱的你准备的。”
    “带你出来玩，还不让你尝尝这家酒店的特色饮品，是我考虑不周。”姜眠朝她抱歉的一笑，“我特意咨询过医生，说是20ml之内不太会出现过敏症状，那么我就立刻为你安排上了。”
    “亲爱的，快品鉴品鉴！”
    叶舒看看姜眠，又看看那小巧的杯型，凝聚的迷人酒香仿佛能透过狭窄的杯口嗅觉。
    “姜眠···你是天使吗？”叶舒眼尾下垂，一副要哭的样子。
    “·····”姜眠笑出声来。
    叶舒端起酒杯，细细品尝。
    “如何？”
    “甜蜜丝滑！”叶舒竖起拇指，极尽夸张：“是天使降下的甘霖！”
    韩卓终于忍不住，笑到呛咳。
    “亲爱的，你好肉麻！！！”姜眠笑疯，仿佛抖了叁抖。
    午餐之后，众人换上御寒装束，准备出发。
    雪帽雪靴之外，叶舒甚至还半蒙了脸，只露出一双调皮灵动的眼睛，在雪白世界里忽闪忽闪。
    过夜行囊已被酒店的工作人员提前运往露营地，四人轻装上阵，一路说说笑笑。
    除了某人，话语和表情都少的可怜，似乎和这冰天雪地融为一体。
    森林里到处是路标，因此也不用担心会迷失方向。
    “韩卓，快帮我们拍照！”叶舒从姜眠手里拿过相机，塞进韩卓手里。
    两个女孩站在一颗雪松之下，任凭如粉如沙的白雪纷纷扬扬，簌簌落下。
    拥抱、背对、并肩，一连拍下好几张，将瞬间定格成永恒。
    然后又狼狈的互相清理衣帽。
    “我说你们非冻感冒不可。”韩卓对这两个女人的行为感到匪夷所思。
    “等下我们还要躺在棉花堆里呢！”叶舒呵着冷气，兴致盎然的说。
    “没见过雪？”
    “没有，我们是南方人。”姜眠淡淡回答。
    韩卓‘啧’了一声，指着沉易洲：“我俩不也是南方人？！”
    姜眠看一眼沉易洲，默然不语。
    “南方人里也分有情调的和没情调的！”叶舒拿过相机，鄙夷的看着两个男人，指挥：“站着别动，姐姐帮你们出片。”
    两道目光齐刷刷朝她射来。
    但叶舒丝毫不觉，仍举起相机，笑道：“就这个姿势，哇，你们好帅···”
    按下快门的一刻，两位男士已经迈开长腿，分道扬镳了。
    “没品的家伙！”叶舒咬牙切齿。
    继续前行，趁两人不注意的时候，叶舒还是摄下了许多照片，有单人的，也有双人的。
    没一张图是绷的，两人帅的惨绝人寰，很像是森林主题的时尚大刊。
    “别删！”姜眠凑了颗头来，也在默默欣赏叶舒的作品集。
    “但这是空镜头，而且很糊。”叶舒小声碎碎念。
    说完她意识到，镜头边缘的两道不全的背影，是沉易洲和姜眠。
    这算是他俩人的合照了，不过被高大的树木远远隔开，各自处于左右边框。
    “你去他旁边，我帮你们拍！”叶舒说。
    “不、不，不用！”姜眠叁连拒绝。
    “为什么？情侣没有合影，那算什么事？”
    “不要！叶舒！”姜眠苦苦哀求。
    “······”
    叶舒想了想，突然问：“这相机可以延迟拍摄吗？”
    “可以。”
    “怎么弄的？”叶舒把相机递还给她：“教教我呗。”
    姜眠露出疑惑的表情，但还是向她演示一遍。
    “你想干什么？”姜眠再次把相机交出去。
    “干脆我们四人来张合照？”
    姜眠眼睛亮了一下，仍是迟疑：“他们不会同意吧···”
    “你出钱旅行，他们还敢不配合？！”叶舒握紧相机：“我用这个砸死他们！”
    话音落下，她一口气跑到两位男士眼前，张开双臂，强行逼停他们。
    “干什么？”韩卓一掀眼皮，闲闲发问。
    “我们来张合照怎样？”叶舒一边扯下面罩，一边扬了扬手上的相机。
    韩卓似笑非笑：“你跟我？····还是跟他？”
    叶舒狠狠瞪他一眼：“什么你我他，我们四人一起合照，听懂没有？”
    “·····”韩卓微微侧头，看了眼走上前来的姜眠。
    叶舒不管不顾，一剂预防针直接扎下去：“别说什么肖像权的废话，既然是自愿出门，而且是自愿加入姜眠建立的旅行团队，那就必须客随主便，把一部分客人的权利···包括肖像权让渡出来，迁就主人的想法和意志。”
    “谁是主人？谁是客人？”韩卓故意问道。
    “废话！姜眠是唯一的主人，我们仨都是客人！”
    “叶舒···”姜眠红了脸颊，现出十分不安的神色：“我没那个意思···”
    “所以···这不是你的意思？”韩卓阴阳怪气。
    “·····”姜眠左手握右手，右手握左手，为难又纠结。
    但看得出她眼里是有期待的。
    “好了，好了，我当诸位默认了。”叶舒笑意盈盈的说，接着环顾四周。
    “就那块山石，我把相机放上面！”她转身便走。
    叶舒设置好延迟拍摄模式，然后喊道：“朋友们，快过来！”
    韩卓和姜眠当然照办，只有沉易洲站着不动，眼眸幽深的看着她。
    “过来嘛！”她朝他粲然一笑，同时疯狂招手。
    姜眠也恰好转头：“易洲？”
    那人终于移动，但不知是听从谁的命令。
    四人并肩而立，两个女孩站中间，叶舒挨着韩卓。
    “一，二，叁，茄子！”
    只有叶舒在喊，韩卓和姜眠被她逗笑了。
    笑容捕捉，连续拍摄，珍藏美好时刻。
    “叶舒···我俩再换个位置？”姜眠一张脸羞得通红。
    很难说清她当时在想什么，或许···只是下意识···想看沉易洲笑一笑？
    毕竟他太冷了，她很想要融化他，无论以何种方式。
    又或许其中还夹杂着对叶舒的感激之情···不知道，她通通不知道。
    “啊？！”叶舒诧异无比。
    然而还没反应过来，姜眠就迅速和她调换了位置。
    接下来的几张照片拍的很有故事性：
    韩卓低头看着姜眠，姜眠目光直视前方。
    叶舒僵硬了脑袋望着沉易洲，而对方也正垂眸凝视着她。
    总之，雪地里正在上演一场兵荒马乱。
    之后的行程，韩卓倒显得兴致高涨。
    “就这个‘棉花堆’，我来当你们的摄影师。”他主动揽下拍摄任务。
    “你要一直按快门，拍下我们后仰到地的姿势和过程。”叶舒嘱咐道。
    “不行！”有人又发话了，跟个幽灵一样。
    姜眠再一次充当调节剂：“叶舒，你头上受过伤，不要玩太大了。”
    “没事的，我戴了帽子！再说这雪又软又厚，相当于倒在靠垫上啦！”
    “不行！”那人又说，语气坚定。
    叶舒恨不得立刻搓个大雪球砸死他！
    “叶舒，我们就直接躺下，雪堆里会印出我俩的人型！”
    “那还有什么意思？！”
    “别吵！别吵！让本少爷先来试试！”
    “那好，把相机给我！”叶舒瞬间乐开花：“姐姐刚不说过吗？要帮你出片的！”
    “爬！你个傻妹妹！”
    韩卓张开双臂，直接仰躺下去。
    叶舒在旁，像个专业摄影师一样对着他一阵猛拍。
    “哎哟！”他叫，声音有点凄惨。
    叶舒大惊，刚要上前拉他起来，但有人更快的伸出手。
    叶舒神情紧张：“怎么回事？是摔着了？”
    韩卓松开沉易洲，摸向后脑勺：“磕着了，头晕···”
    “天呐！给我看看！”
    韩卓连忙后退，脸上的表情快绷不住了。
    “你···”叶舒柳眉倒竖。
    “行了叶舒，快躺下拍两张，天都黑了还没到营地！”
    在黄昏的微光里，两个女孩躺在无垠的白雪上，美到令摄影师韩卓忘了呼吸。
    “都起来吧，别冻着了。”一完成拍摄，他就忍不住怜香惜玉。
    唯一可惜的是，他没法扔掉姜眠的相机，因此错过了朝她们伸出手的机会。
    “我自己···”
    叶舒话未说完，就被男人擎住手腕，一把拉了起来。
    “摄影师，快拍我们留下的人型。”叶舒尴尬的转移话题。
    姜眠边走边帮叶舒清理后背的积雪。
    “没关系。你送我的衣服完全不冷！”叶舒帮她摘下帽子上的树叶，是在森林里挂到的。
    “还得是设计师才懂构图美学，叶舒，拍的真他妈不错！”韩卓低头摆弄着相机，嘴里啧啧感叹。
    “你刚还叫我爬呢！”叶舒气忿不已，骂道：“骗子！”
    “我不是担心你那颗脑袋吗？”韩卓无语，突然问：“你到底几岁？”
    “28。”
    “得，跟老子同岁！哪月哪日？”
    叶舒报上具体生日。
    “我靠···我们就差一个星期！”
    叶舒：“你大还是我大？”
    “我比你大一个星期。”他点点头，神色拽得二五八万：“傻妹妹，快叫哥！”
    “爬！！！”
    再叙年齿，四人同岁，沉易洲月份最大，姜眠月份最小，韩叶二人，夹在中间。
    当然这结论全来自姜眠的口述。
    那个幽灵，向来不参与一切闲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