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ory028
《猴哥我在》
s市的冬天是让人心生反骨的冷, 室外每一道风都像剜骨一样刺痛不堪, 一双粗粝的手不停呼人巴掌, 打的你生疼还不能还手。
周沫半抱着滚烫的余味拦车,“猴哥, 你再坚持坚持。”
“傻瓜,只是发烧而已,不会死的。”听她这声音, 像是电视剧里男主角挨了枪子,女主角哭哭啼啼喊救命的模样。
“那你别死。”周沫怀里的余味一呼一吸沉沉久久,很是费力, 她心疼地怪他,“你干嘛不在家呆着, 发烧为什么跑出来?”
余味好笑, “大小姐,你讲讲理, 我为什么不在家呆着你不知道?”
“那能怪我吗?”周沫满腹委屈。
出租车停下, 两人坐了进去,余味搂住她的腰, 将头埋进她颈窝,毛衣将她的腰身加粗一圈, 抱着很有安全感, “我错了沫沫, 只是你还太小。”
“你和我差不多大好不好。”他算数也不好?
“哈哈, 嗯, 那我们都太小。”
小到还未成年无法承担责任,小到还在上学命运尚被大人摆布,小到未来飘摇,抓不住脉络望不见边际。
“那......”周沫想问什么时候可以,可还是咽了回去,他发着烧呢。
“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余味猜到她的问题。
周沫望着霓虹雾花糊开窗面,小蒸汽附于玻璃,汇集成珠徐徐滑落,像是一道泪。
她想问的是这个问题,可想到先前自己的气恼和眼泪,讽刺他:“我要说的是,那你为什么老是抱我,自己说男女授受不亲,干嘛占我便宜。”
余味吃吃地在她怀里笑,热气吹在她锁骨,烫得她缩了一下。余味手紧了紧她的腰,“因为沫沫长得太好看了。”笑起来就像小仙女一样,就想抱一抱,获得仙女的治愈。
“好吧。”算你会说话,“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哎,又问了回去。
余味坐正身体,于微微颠簸的出租车内额贴上她的额,他的38.5度附上她的37度,“沫沫,如果我们在一起,家里就会知道,两家之间关系会复杂,交涉的问题也会长远,不似现在这般单纯。”
如果我们在一起,我会忍不住想要更多,如果我们在一起,还有好多好多需要面对……
不过我已满足,即便我们不以那种方式在一起,也一直以我们的方式在一起。
“哦。”
雨滴落在车窗玻璃,化成点点斑斓,出租车内的依偎是城市最甜的缩影。
行道树倒退至歪脖子树止,一个起步价的车程,很快到了目的地。
余味不肯去医院,两人回了愚梦巷,下车后她不停地嘀咕,怎么又发烧了呢,下午还好好的呢,余味玩笑道:“把你心里的火引到我身上了呗。”
周沫“呸”了一声,“我看是下午两个姑娘围着你转,把你爽出火了。”
“沫沫,爽出火这种话别乱说,这福我没享受到。”许是烧糊涂了,他顺嘴说出了点荤话,意识到时赶紧清嗓,“我和她们都没关系,就是同学,认识十几年这你都不信我?”
她举着伞走到东巷口,路面不平,他们放慢脚步,灯花映在水塘中,又被雨水打散成无数簇小灯花,闪着稀碎的光。
“可是他们说你喜欢聪明漂亮的。”
“你呀,你就聪明漂亮。”
周沫翻白眼,说她漂亮的人很多,但上小学后从没人夸过她聪明,“我哪里聪......”话还在口中,他们的脚步不约而同地顿住。
几步远的愚梦巷101中传来凄惨的哭泣声,虚无缥缈又近在耳畔。
他们疑惑地对视了一眼,进了101。
周沫收了伞,站在廊檐下。
西屋里余红的哭声在进入院子后越发清晰,余味本歪斜无力的身体瞬间注入了紧张的激素,他喘了口气,试图松松发紧的喉咙,却毫无成效。
他站在窗光微泄的院落,听奶奶边哭边喊,“怎么会这样?”
开门,哭声瞬间收住,耳边的凄厉戛然而止。屋内三人红着眼睛看向余味。
“怎么了?”余味扫视屋内,整齐如常,除了凝重的气氛。
周沫跟在后头,偷了眼缝,瞧不出什么。
余一书看见周沫也在,招呼他们进来,换上轻松的语气,“饭没吃完就跑了,原来是去找沫沫了,多大了,离一会都不行。”他声音沙哑,鼻音浓重。
周沫小声叫了声“余叔叔”,又对屋里两位老人点了点头,想着他们有家事,脚步往外挪了挪,“我有事先回屋。”她弯眼对他们微笑,转身要走,又赶忙补了一句,“余味发烧了,你们给他吃点药。”说完就冲进黑暗中的东屋,往第一个窗缝里摸钥匙。
余一书一手附上余味额头,被烫到,“怎么这么烫,发烧了还出去。”他说着便弯腰找红木茶几下的药箱。
余味站不住,坐了下来,“怎么了?”
余红听了吸吸鼻子抹了把眼泪,手亦覆上他额头,“怎么又发烧了,要不要去医院?”她满眼血丝,声音哑得像多年没上松香的小提琴似的。
余味看他们都避重就轻,提高音量又问了一遍:“到底怎么了?”
余有才慈祥地笑笑,“没什么,就是爷爷病了。”
“不是都出院了吗?”余味烧得脑子转速都慢了,以为还是手腕问题,此刻在往后遗症方面想。
“肝癌。”余一书轻声说。晚期。
*
热。
火烧一般,全身湿透,口干舌燥,被窝湿气蒸腾,汗出的全身粘腻,在退烧药的猛力作用下,余味于噩梦般的现实里沉沉睡去。
他醒来时,室内漆黑,理智攀爬回来,他叹了一口好比测肺活量一样长的气。
是真的啊。他唇舌干燥,吞咽困难,生将口水从干涩喉管咽了下去。
手机屏幕亮起,周沫发来两条短信——
“猴哥,怎么了?”
“还烧吗?”
拥抱有瘾,他此刻很想抱她,念头爬上,盘旋逗留,驻寨留营,他一把掀开被子开了窗户汗湿着身子冲进凌晨雨幕。
闷热汗湿的身躯忽遇凉爽,心头一口郁气卸了一半。他站在东屋廊檐下,抖抖身上的雨水,本只是想试试,却一把拉开了周沫房间的窗户,果然没锁,这丫头对愚梦巷从不设防。
他悄悄爬进去,周沫背朝窗户侧躺着,臂弯里搂着一个柯南抱枕。
他走近,见她手上握着个东西,探头一看,是手机。哎。
他侧躺下来,隔着厚被抱住了她,一瞬间卸下了另外半口郁气。
周沫蓦然从梦中惊醒,感受到身后有人,吓坏了,身体抖动拼命挣扎,直到下一秒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知道怕了?以后还敢不敢不锁窗户?”
声音磁性温柔,是余味。她放松下来,嗡着声音说:“你不是说不可以随便进别人房间的吗?”她牢牢记着呢,他都不让她进他房间。
“你背书记性怎么没这么好?”
“我就记得你的事。”她头往外侧了侧,用力嗅了嗅,“你是不是出汗了!”
“......”
“余味!”
余味吓得松开她立刻站了起来,周沫抱着被子坐了起来,“你怎么光脚啊,还发烧吗?你怎么穿的短袖!”
他在黑暗中清晰看见周沫眼睛中闪了两星漆亮,赶紧将脚伸进拖鞋内,“我醒来突然就想抱抱你。”
“不给抱!”都说年纪太小了,那还抱个屁啦。她说完余味瑟缩了下,许是察觉到冷。她从床尾拎了条毯子丢给他,关切道:“还烧吗?”
余味摇头,全身轻松。
“那......刚刚......”她没问完,于雨夜的微亮中凝着他。
院里廊檐下的小白灯荧荧发光,雨水拍打窗户,啪啪作响。
“沫沫,给我抱抱好吗?”
他背朝窗户张开双臂,五指张开,毯子披在他身上像是袍子,下摆扬开。
稀薄光芒从他头侧、手侧、袍侧洒下,而他隐在黑暗中。
夜礼服假面。
你来了。
他语气恳切,语调忧伤,周沫心软,松开被子,跪在床上膝盖向床边移动,下一秒倏然被他拥进怀里,毯子将他们裹住,两个单薄的人毫无间隙紧紧贴住。
胸膛同时起伏,情绪得到落点,他艰难地开口:“沫沫,爷爷得了肝癌。”尚不懂死亡,但能触到生命消逝的忧伤。
癌这个字,就像天塌了。
周沫有心理准备,但在他说出来时眼睛还是蒙上了雾气,她头靠着他粘腻的肩,“那就好好陪他,不要留遗憾。”她闻着他身上的汗味,竟一点都不厌,淡淡的盐腥居然觉得闻不够。
“如果我那天没闹脾气,是不......”他喉头哽住,没说的下去。
周沫摇头,柔软发丝摩挲他的颈窝,“你明知道不是的,不要往自己身上揽。”
他们就这么抱着,任黑夜将他们包裹,任时间擦过耳畔,任波澜推挤他们,只想死死抱着不放手。
“沫沫。”
“我在。”
黑夜与寒冬我都不喜,可是微光中你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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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成长的杰克苏青春疼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