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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雾云鬟 第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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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艺浅薄, 您不嫌弃便好。”兰芙接过钱, 不忘自谦客套。
    “掌柜,不好了!”伙计慌张失色, 凑到掌柜耳边。
    “血,都是血, 上面那间,死了人……”
    话语急躁失措, 连兰芙也听了一耳朵去,她怕极了这些事, 神色幽冷微凛,假装没听见一般兀自收好钱,拉紧荷包。
    “你胡吣些什么!”掌柜揪过伙计的耳朵狠狠翻转,警告他莫要到处声张,“那上面可是京里来的大官,你再到处嚷嚷,当心你的脑袋!”
    兰芙敛下眸子,背脊震缩,赶忙跨出永安楼正门。
    她就送个绣品,怎会遇上人命。
    永安楼外三衢九陌,道路宽阔,男男女女擦肩穿梭,在她眼底划过一道道眼花缭乱的掠影浮光。
    方才那伙计口中的几个字眼如冰冷刺骨的枷锁,牢牢跟着她,套着她。今日灿阳高照,秋风轻拂,她却掌心冰凉,由后背而起生出一层冷汗。
    不对,不是因为听到了死人。
    身旁的店肆高楼瞬间化为平地,耳边的嘲哳哄闹静若无声,当天地间唯剩她单薄之影时,她终于察觉到似有无数双眼睛在她后背窥探盯视。
    每走一步,那令她极为不安的曝露之感便越深一分。背部生起的灼热已由点
    成圈,窜为燎原凶猛的烈火,要将她吞噬焚烧,剥皮拆骨,绞碎肺腑。
    她情不自禁,像是得到指引一般,转身去寻那方令她毛骨悚然之处。
    左侧是胭脂铺,右侧是制纸坊,身边是寻常路人。
    她站在道路中间左顾右盼,灿亮的日光照得脑海天旋地转,亭台楼阁似要朝她倾覆而下。
    她缓缓向后转动身子——身后正是永安楼。
    一道墨色身影凭栏眺望,似是欣喜她终于察觉到自己,略弯嘴角,绽出幽深的笑。
    兰芙瞳孔骤缩,宛如一道惊雷当空劈下,震得脑中轰乱鸣叫,胸腔重拾窒息之感,豆大的汗珠一滴滴落下。
    那人的面貌五官凝成利箭,凌空穿透风声,破开遥遥距离,朝无所遁形的她而来,箭矢正中她眉心,深深嵌在她眼底。
    他、怎会是他。
    霎时,电闪雷鸣,狂风骤雨,哭喊哀嚎,还有昏幽灯影下他犹如恶鬼般的神情如决堤洪水倒涌回心底,冲得她溃不成军,心胆俱裂。
    她像是被人踩了尾巴,惊得浑身大跳,拨开人群,拔足狂奔,腰间的荷包尚未系紧,坠入脏污泥水中。
    她不敢朝家的方向跑,便一路跑到西街偏僻曲折的青石街,躲进一条狭隘浅窄的旧巷里。
    终于停下脚步,她面无人色,惊魂犹未定,靠着破损的墙壁缓缓蹲下,将身子埋在膝头,整个人缩成一团,捂着胸口大声喘息。
    “娘子,喝碗糖水吗?”
    “啊!”她肩膀猛然一抖,顺声望过去,才见一位年迈的大娘在对面摆糖水铺。
    她紧绷的心神渐渐放松,微弱点头,“来、来一碗。”
    喝了碗糖水,她缩坐在阴暗的巷间,不敢迈出半步。
    一直捱到日落西山,红霞遍天,影影绰绰的日光稀薄幽暗,秋寒趁着夜色肆意卷来,她才觉得有些冷,拢了拢单薄的外衫,尝试抽出一丝清明的神思。
    五年了,怎么可能会是他。
    许是她看错了呢。
    墨时快下学了,她得回家了。
    蔚蓝的苍穹已黯淡得唯见一弯月牙,寒鸦栖复枝,丛莎起冷露。她成了一具破躯残魂,脚底惴惴恍惚,一段路走了近一个时辰。
    房门紧闭,院子里昏暗无光,一切还是今早出门时的原貌,她长舒一口气。伸手推开房门,满室漆黑阴冷,依稀可见针线花剪还放在桌上,她走到桌前点上蜡烛,裙摆随风撩动。
    蜡烛燃起微弱火苗,照亮周遭的黑暗。
    光亮照彻的一瞬间,沁人肌骨的凉薄之声在背后幽幽响起。
    “阿芙,别来无恙。”
    兰芙宛如被这锐利之音拆了骨头,寒意再次化为万千虫蚁钻啃着皮肉,手心一松,蜡烛沉闷坠落,火苗骤熄,一丝乌黑残烟徐徐升起。
    她陡然转身,那张最为熟悉的脸步步紧逼而来,四下虽昏幽无光,但那双黑眸中摄出的暗芒却直勾勾攫住她的身影。
    她看得一清二楚,是他。
    她故技重施,欲夺门而出。
    走到门口,被一把把出鞘的铁刃挡住去路。
    “你跑什么?”祁明昀狠拽过她的手,往身前一带,逼得她后背抵上桌角,再无一丝退路。
    他痴狂的眸中带着无以复加的炽热欣喜,如出笼的野兽捕到垂涎已久的猎物。这种感觉,他梦了五年,做梦都想再将她攥入掌心,发狂吻揉。
    她真是一点都没变,眉眼、唇角、脸颊,依旧是清丽灵韵,甚至更胜当年。
    “你跑得太急,东西都掉了。”
    猎物落荒而逃后,他曾捡起这只荷包,淡淡的柔粉温软娇嫩,俱是她身上勾人的馨香,他用指尖狠抚过每一根丝线时脑海中都在细细描摹她的模样。
    兰芙欲伸手抢回,他却拎起这只沾了尘土的荷包,在她眼前略微晃动,重重扔到桌上,里头的银块与铜板相撞,她细肩震缩,被他无边的身影压得窒息。
    她本以为是在做梦,可浑身泛起的惊颤又提醒她眼前就是活生生的人。
    她又将被这双手折去鲜活羽翼,重新锁入铜墙铁壁的牢笼。
    祁明昀掐起她的面颊,凝望她那双凌杂慌乱的圆眸,狠厉呛出一句:“这五年,我日夜都想将你锁在我身边。”
    兰芙偏过头,极力抵挡他明晃晃的压迫,想起那些前尘往事,心头如遭受油煎火烤,喉中挤出几个字:“我们之间早已恩断义绝了。”
    “谁准你与我恩断义绝了?”
    她的唇瓣仿若丰沛饱满的红果,恍忆起当初,他采撷得狠了,便会颤抖着流出甘甜的汁水。
    祁明昀盯着那道嗫喏蠕动的缝隙,眼热心切,箍住她一双手,重重厮磨啃咬她的唇。绵软躯体散发出的诱人淡香勾得他如同吃醉了酒,五年来,无论是念想还是痴怨,都加倍奉还给她。
    这一切,是他所期待的真实。
    兰芙仍是难以抵抗他激烈可怖的索取,张口咬破了他的唇,浓重血腥充斥口腔。
    汹涌气息与温热腥甜源源不断堵在喉间,她面色红紫,背部微哽,伸手抓扯他的衣袖,想让他停下,怕真要被他弄死在这。
    汲取到久违的甜润,祁明昀稍作压下紊乱失控的心神,松了她的手,离了她的唇。
    兰芙瞪着眸子大喘,直到四肢恢复一丝力气,才甩了清脆一耳光到他脸上,羞愤欲死地拽起桌上的花剪,锋利的银光对准他再次贴近的胸膛:“你别过来!”
    “你真是长本事了,你敢杀人吗?”祁明昀并不恼她的轻挠,他深知她的能耐,插翅难逃的笼中鸟雀,不过是虚张声势。
    他一只手便可钳住她两双细嫩的柔荑,轻而易举的掰开她一根根死绞的手指,花剪铿锵一声落到两人脚边。
    兰芙瞬间如无助的兔子,无处可逃。
    “我便看看你这五年间长了多少本事。”
    飞浮的裙摆被墨色锦衣压制得露不出一角,桌上的篮筐线卷被一一扫落在地,肌肤离了衣料遮盖,凉意缭绕身躯,兰芙极力缩摆,腰却像黏在他手中,不动分毫。
    祁明昀扯落束缚,拉过她的腿,沉重抵入。
    窗外明黑交际,墙上映照两道颠簸起伏的身影,无形的浪潮激烈震颤,深重的可怕。
    兰芙如沉在水中的孤舟,忍受海浪翻覆侵袭,羞耻令她紧闭双眼,紧咬下唇。
    等到周遭风平浪静,她衣衫凌乱,无力地道出一句:“你……可以走了罢?”
    若他只是想做这种事,那她就算忍了这次又何妨。
    祁明昀始终填不满心底的空虚,餍足至一半,望着她那双泪水涟涟的眸子,也泛起一丝怜惜,来日方长,这次本是欲放过她的。
    可听到她这句话,心底升起无由怒火。
    走?她就这么不愿看见他?
    他拽起跌落在凳子上的滚烫躯体,拖着她往床榻走。
    她方扣好的衣领又被他粗暴扯开。
    天地都在晃动,被褥翻覆成浪。
    兰芙无力招架,往他背上抓了几道红痕,手却被他牢牢压在身下,他贴着她耳根冷哑道:“我没打断你的腿,你还敢提那个字?”
    这次结束,兰芙扯过破碎的衣裳靠在床头,静默无言。眼下已红肿不堪,嘴唇盈润靡红,眸底覆上一层深重的湿雾,不辨神情。
    祁明昀敛整好衣摆,扔下一句:“自己起来,我们该走了。”
    “我不去。”清冷深重,掷地有声。
    还是这句话,如五年前一样。
    无论他怎样折她辱她,弄的她泪如泉涌,难耐欲死,除非她说不出话,只要喉中能发出声音,依然还是这三个字。
    “你是真这么倔是吗?”
    “五年前的那几个月,早已经结束了。你是琼楼玉宇上的贵人,我只是喧嚣尘世间的一把沙砾,我们之间天壤之别,早已一刀两断,你总缠着我不放做什么?”她眼尾猩红,温热涌动。
    她是真的很想知道,他权势滔天,而她只是一介浅薄布衣,他到底为什么总来纠缠她。哪怕他说一
    句荒唐可笑的喜欢,都能填补一丝一毫她千疮百孔的心。
    祁明昀也试图深挖自己内心深处的答案,却捧出来一团他自己都理不清的乱麻。
    为什么总缠着她不放。
    他自己都不知道。
    但他的确难以忍受她不在身边的日子,他被头疾搅的天翻地覆时,反复描摹她的身影是他唯一的慰藉,只有想到她时,心口那块空落才能塞入充盈与鲜活。
    这是什么,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任何人惹得他不快,他便亲手铸一场血流成河来抚平心底的躁怒。
    若她愿本分温顺,如五年前那般黏他缠他,知晓失了他的庇护会过得艰辛困苦,而今向他低头认错,声泪俱下地凑上来乞求他的怜悯,他或许愿不计前嫌,将对她的痴怨一笔勾销,往后待她一如从前。
    可她却不愿软下分毫,他从今日见她的第一面起便开始期盼那句乞求,可等到的却是——
    别过来,我不去。
    恩断义绝,一刀两断,别来纠缠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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