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承自你，明。”
    两人一边闲聊着，一边穿梭在金色火焰中，就如鱼儿在水中游动，动作很轻，连火焰跃动的频率都丝毫未改。
    公生明对瓦伦丁说出的那番话中，有真心的，比如只有他和昭能潜入，也有缺少把握的部分，比如这不仅是一次探测。
    他想趁这十二道火山口子尚未撕裂、喷发，堵住它们，并且，拿回他的眼睛。
    有了眼睛的话，他就能摆脱对“入梦”和“精神潜行”的依赖，更轻易地压制、操控未消化完的黑气。
    那样，追根溯源，他就能找出海拉的所在之地，为最终的神战，增添一份获胜的筹码。
    虽然很不想承认。
    但是。公生明不着痕迹地压下心底的烦躁。他可真想给三千年前制订计划的自己一拳。
    实在有太多不确定性、阴谋与谜语的地方了！
    这个臭不要脸的家伙居然好意思称之为“保险”？不负责任、不公开、不透明的行动知道会带来多大的麻烦吗？
    这个领导做得……不对，这个神做得，完全是只享受了权利啊！
    公生明不断在心里碎碎念着，用以排解不住产生的躁动。
    “等等，”公生明骤然停下，“昭，对我使用‘入梦’，快。”
    昭立即照做，从公生明的太阳穴边拽出一团浅淡的灰色气团。
    气团几乎立刻化作一条灰龙，张牙舞爪地想脱离昭的桎梏，重新钻回公生明的脑袋里。
    昭死死地控制住奋力反抗的灰气龙，面色肃然：“怎么可能？”
    公生明是梦之源头，即使尚未恢复神格，也不可能被“梦”侵袭、干扰，这在过去从未发生——这里是他一手打造的世界，由他的心血组成的造物怎么能伤害到他？
    就算是海拉制造的第二次灾难，也没能影响到公生明。
    “一切皆有可能。”公生明右手成握，将无声咆哮的灰气龙丢进自己的嘴里，喉结滚动，咽下了它，“是我的问题，嗯，自大这一天性不算美德，但它也随之回归于我了。”
    昭仍有不解之色：“我们有自大的资本，这无法解释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
    昭的声音渐弱，显然，他也记起来了。
    “是的，昭，是的。”公生明伸手捂住昭的眼睛，在他耳边低语，“这里的金焰在欺骗我们的视觉。”
    “是我的眼睛的作用。”
    地底的某头费尔戈德，显然不仅仅是了无生气的骨架了，它被死亡牵线，黑气充实皮肉，神之眼安配眼眶。
    她复苏的速度比公生明预想得快许多。
    公生明和昭一齐闭上眼，在祛除视线的干扰后，那些温和的金焰陡然一变，小小的火芯犹如黑洞，缭绕、散发着黑色火焰。
    那袭金色长袍像是才离开不久的浓重夜色，重重地压在他们身上。
    “我还自己披上了它……”公生明嗤笑一声，“这不仅是海拉的针对啊，更是费尔戈德自己的恨。真有意思，和菲瑞一样，拥有自我的个性了啊。”
    先前埋他在心中的怨怼，通通没有错，只不该由他来说。
    塞西尔兄妹有资格，菲瑞·泰尔有资格，费尔戈德有资格，奥苏利文有资格，梅尔有资格。
    被他无端撇下三千年的昭，更有资格。
    “唉……”
    那声沉重的叹息萦绕在昭的耳畔。
    公生明再次切断了昭对他的心灵感应。
    “我们约好不再——”昭挣了挣，想要说些什么，被公生明紧紧抱住：“别动，我不太确定黑焰会不会对你产生影响，我们得一口气冲下去了。”
    公生明睁开眼，注视这个金黄色的火焰通道，低喃：“让我亲耳倾听你们的想说什么吧，艾尔、黛丝、蕾妮。”
    ——“你什么都没能保护……”
    ——“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利己主义者……”
    ——“把一整个世界当做可利用循环的资源，你真糟糕……”
    ——“欺骗爱你的人，哪怕这人是你自己也无所谓……”
    一道道属于公生明的嗓音飘忽不定，像是过去的幽灵，又像是未来的谶语。
    倒是都没说错，不愧是簇拥着“祂”诞生的东西和“祂”初代的造物们。
    完全洞悉了他。
    ——“你还要向前吗？”艾尔说。
    ——“前方的死物并不欢迎你、遵从你、爱你。”黛丝说。
    ——“亲爱的，你不够强大，回去吧，世界就算付之一炬也与你无关。”蕾妮说。
    ——“来吧……公生明……不想把我们赶尽杀绝吗……我们在等你呀……”黑气说。
    公生明吻了吻昭的发梢，轻声道：“听见你们还算爱我，真开心。需要我救你们吗？”
    声音沉默瞬间，又互相纠缠、不分彼此起来，尖锐而雌雄莫辨：“自大！自私！自恋！这里没有活着的生物需要你标榜高尚的拯救！”
    “滚开！”
    “不要自以为是地掺和我们的意志！”
    “瞧瞧，你们不都这么说了吗？”公生明挥手，阻挡在他眼前的火焰墙壁缓缓打开一条通道，炙热滚烫的气息扑面而来。
    昭听见公生明的心跳短暂地停了一格，焦急地扒下他的手：“怎么了——？！”
    流淌着的橘红色岩浆，那里躺着一条赤金的三首巨龙——它占满了整条岩浆的空间，喷吐的热气击碎岩锥，还未零散坠落就被口腔泄出的火焰高温融化，汇入岩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