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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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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什么腿伤好了就送回抚州,恐怕只是想拖延时间,等着皇帝忘记此事。
    周兴听得目瞪口呆。
    连皇帝都敢糊弄,这王老头确实厉害。
    文瑞闻言沉默了片刻。
    他想起自己向霍祁禀报此事时,霍祁翻着那个已经批好的奏疏,满脸不在意地向他轻笑着。
    “这群老东西,不过就是欺负朕年轻。”
    又想起朝中有内阁虎视眈眈,后宫中有太后压迫,国舅也是只知捞钱帮不上忙的。
    文瑞叹息:“陛下其实也过得很艰难。”
    周兴不屑:“他再难也是别人跪他,难道会让他去跪别人?”
    “……”
    文瑞哑言,这小孩说话还真……鞭辟入里。
    两人正聊着,楼下突然传来吵闹声。
    二人齐齐向窗外望去,却是有人在外呼朋唤友,说是贡院外有个举子一头撞死了,让他们赶紧去看热闹。
    文瑞一惊,忙向周兴道别,大步跑向贡院。
    贡院外举子云集,西面张贴榜单的墙壁上,还留着一抹叫人触目惊心的血迹。
    举子们围在贡院外,义愤填膺地高喊着,让朝廷给他们一个说法。
    文瑞挤过人群,眼角瞥到地下的血泊,他的眼皮直跳。
    好不容易挤到最里面,文瑞拉过一个守卫问他是怎么回事。
    守卫认出他来,闻言看了一眼外头群情激愤的举子,满脸为难地告诉文瑞,是张榜时举子们觉得榜单不公,问张榜的要说法。
    张榜的自然不可能理他们。
    两方拌了几句嘴,有个偏激的就直接撞死了。
    他说得简略,但文瑞却知两方既起了冲突,就绝不会是办了几句嘴那么简单,他观最前面的几位举子脸上、身上都有伤情,再加上死了一个举子,今日这事只怕难以善了。
    最前头的举子,听到守卫的话,大怒起来。
    “拌嘴?我们只是问为何有才名的三甲不入,大字不识的却赫然在榜,你们为何不敢答?”
    “武宗皇帝钦定会试发榜三日内,举子有查卷权,你们为什么不让梁彬查卷?”
    “你们逼死了梁彬,却还要说他偏激!他今日要是不死在这里要一个公平,日后一生都难平心头之愤。”
    眼看举子们越来越激动,只怕再不拦着又要再磕死一个。
    文瑞咬牙正要上前,请众人听他一言。
    忽的,最外头闹腾起来。
    文瑞见到人群一层层跪下,身着总领太监服侍的余松,右手高举着圣旨,由侍卫护送着,走到贡院大门处的台阶上。
    大太监瞥了一眼文瑞,似乎有些疑惑,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却还是顾着皇命要紧。
    余松转身打开圣旨,向众人宣读道。
    “诏曰,朕闻科考有不平事,朕亦怒极,必严查此事,以正视听。又怜举子艰辛,特再开科举,以朕为考官,御史监场。以才选贤,以昭公平。”
    如此及时的一道圣旨。
    文瑞心头狂跳。
    在场举子听完这道圣旨,呆愣了片刻,忽然有一人大哭起来。
    “梁彬梁彬你为何不再等一等?陛下并没有忘记我们,他相信我们,他让我们再考,他说会严查此事。你再等一等,我们便可一同效忠这样贤明的君主。”
    在场众人闻言皆泣,唯有文瑞一人望向那远处高耸的宫城。
    眼前又浮现那小皇帝漫不经心的笑。
    ‘那群老东西,不过是欺负朕年轻罢了。’
    好厉害的小皇帝,继位短短七个月,只用一场科举,既打压了内阁又收了天下士子的心。
    这样的手段,即便文瑞浸染官场多年,也觉胆寒。
    宫墙内,霍祁皱眉听着武柳的回报。
    “死了个举子?”
    “正是,是那与冯骥同住的梁彬。”
    “朕只让他把事情闹大,他却选了用人命来交投名状。”
    霍祁皱眉思索了半晌,勾唇笑了起来:“冯骥冯骥,你可真是普天之第一等卑鄙无耻大坏蛋。”
    不过,朕也不输你。
    “着人将其厚葬了吧。”
    “是。”
    末了,霍祁又想起梁彬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向武柳问道。
    “梁彬?可是沈应前段时间常去探望的那个梁彬?”
    “正是。”
    霍祁淡淡颔首,半晌后说道:“封锁这个消息,别让旁人告诉他。”
    这种一定能让沈应难过的消息,霍祁怎么舍得拱手让别人。
    还是得他亲口告诉沈应才行。
    第15章 体统
    霍祁找到沈应的时候,沈应正在书艺局与宫中的乐师切磋琴技。
    霍祁走进书艺局的院子,就看见沈应坐在院中鲤鱼池边的一块石头上,抬手抚弄着膝上的古琴。
    乐工们围坐在他身旁如痴如醉,院中白鹤亦在琴声中震动起双翅,似在闻琴起舞。
    花木掩映间,霍祁见沈应素衫长袍坐于人群中,恍似九霄天上人,偶然落凡尘。
    霍祁停下脚步,站在台阶上望着沈应。
    院中的宫人、乐工见到霍祁,纷纷下跪行礼。
    沈应闻声抬头,既未起行礼也未停下抚琴的动作,只弯唇向他一笑,又继续低头抚琴。
    若论起嚣张,少年时的沈应比起首辅沈应真要嚣张十倍。
    霍祁想到,再过十年他们就要开始当小心翼翼的君臣,沈应唯恐自己拿到他的错处,处处谨小慎微。
    霍祁站他绝不会坐,霍祁走在后,他绝不会走在前。
    面上倒会装恭敬柔顺,但朝野上下谁人不知他大权在握,连皇帝都要忌惮他。
    霍祁挥手让旁人退下,自己走到沈应跟前,俯身在琴弦上拨弄了几下。
    沈应反手按住琴弦,满脸无语地抬眸看霍祁。
    霍祁装无辜:“我不过瞧着好玩,也想试试。”
    “你想试试,另寻一张不行吗?非要用我这张。”
    沈应所以骂了他一句,却还是把琴递给了他,又让人给他搬座椅。霍祁却说不用,只道那样没什么意思,便席地而坐随意乱弹起来。
    嘈杂如恶钩追音,沈应听得直做鬼脸,本想给他面子听完一曲,最后为了自己的耳朵着想,沈应还是抬手按住了霍祁的手。
    “陛下不如去玩玩别的,就暂且别在这音律上耽搁时间了。”沈应忍笑。
    毕竟以霍祁当前这演奏水平来看,再练个十年,估计也就那样。
    ——暂时没看出什么可以令人期待的进步空间。
    霍祁却仿似没有听懂沈应话中的嘲笑,反而挑眉笑看着沈应,反手用手指勾了勾沈应的掌心。
    “沈卿想要与朕玩什么?朕都奉陪到底。”
    沈应:“……”
    这青天白日的能别发情吗?好歹也是一国之君,能注意点体统吗?
    沈应瞥了一眼廊下尽力不往这边看的宫人和乐工,趁众人移开视线时,弯腰贴到霍祁耳边低声笑道。
    “陛下真是有心,却不知道有没有这份力。”
    他垂眸瞥了一眼霍祁的下身,又轻轻笑了起来。
    霍祁:莫名其妙感觉自己被鄙视了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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