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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今天也想弄死我 第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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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骂完,他转头去瞧万俟望,等他出言训斥这些不着四六的蠢小子。
    可万俟望却凝眉深思,似乎是真听进去了。
    纥奚五石不可置信,又去看万俟枭。
    万俟枭竟一转态度,突然义正词严道:“陛下,此事也并非全无道理。”
    他态度这样认真地对万俟望进言,还是第一回 。
    但很显然,万俟枭也没安什么好心。
    “三长制推行,朝廷赋税兵役压力必定大大减轻,又恰逢南朝老皇帝病重。若陛下此次御驾亲征,扬我天威,踏平江南,必成千秋大业!”
    对于一个新即位的小皇帝来说,这话极具蛊惑力。
    万俟枭微微垂着头,眼睛却上翻着,死死盯着万俟望变幻的面色,嘴角藏着的笑阴狠难言。
    可那昆日眼神在场中扫了一圈,机智地闭嘴,并不参与此事。
    纥奚五石还在懵,想说些什么,却又不敢明面上和万俟枭对着干,只好也悻悻退后。
    万俟望眼中异彩连连,明显意动,又犹豫看向孟长盈。
    孟长盈似乎并未发觉殿中的局势变化,只手撑额头,闔眼假寐,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
    万俟枭还想开口再劝,万俟望先一步截住他的话头。
    “南征一事干系重大,各部粮草兵马都难抽调。朕看娘娘也乏了,今日朝议且罢,下回再议。”
    话至此,百官退朝。
    万俟枭颇为不甘心地站了会,最后才离去。方才走出殿外,他便低声骂了一句。
    “无能蠢货,只知道看孟长盈的脸色!”
    骂是这么骂,可天知道他方才有多紧张。生怕孟长盈忽然转醒,一句话否了他的提议。
    南征一事简直可笑,但万俟望居然真动了念头。
    若能骗得这小子御驾亲征,死在淮南,大朔便后继无人。老五自不必说,废物一个。
    若成了,他没准真能名正言顺坐上那至高无上的帝位,到时连孟长盈和汉臣都无可指摘。
    金銮殿空,孟长盈还闭着眼。
    万俟望看了她一会,慢慢地凑过去,趴在玉案上,轻声唤她。
    “娘娘?”
    孟长盈眉头微微轻皱,如雪湖泛波。
    万俟望嘴角扬了扬,带了点恶劣心思,撑着玉案缓缓靠近孟长盈。
    “啪——”
    撞上一只手掌。
    万俟望抬眼,月台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正挡在他面前。
    忘了她也在。
    失策。
    孟长盈眼睫一动,终于睁开眼。
    万俟望顺势歪头,避开月台的手掌,眉目明朗一笑。
    “娘娘怎么真睡着了?”
    孟长盈手指捏捏眉心,“嗯”了一声。
    万俟望坐回去,随手翻了翻面前的公文,笑道:“原来娘娘打算的先斩后奏,是这样的。”
    孟长盈抬眉瞥向
    万俟望,淡然道:“怎么,你不愿?”
    万俟望一合公文,敞着腿坐姿流氓,带着些悍气。
    “迁都,南征,御驾亲征。”
    他掰着手指头数了三下,笑得张扬肆意,“这样刺激有趣的事,有何不愿?”
    孟长盈的计谋似乎并不复杂。迁都阻力极大,那就假借南征之名,携百官南下。
    人带过去了,别的就好说了。
    看着简单,但实操起来需要顾及的方方面面极多。
    既然假借南征,那就要做出真南征的样子来,不然谁也骗不过去。
    南征是一方面,御驾亲征又是一方面。
    谁走谁留,北关军如何压制,粮草兵马如何调动……细化起来,可并不容易。
    孟长盈掌中托着一只小巧手炉,垂目把玩着上面的须子,嗓音不疾不徐。
    “我会留在云城,万俟枭和北关四镇我压着。可那昆日你带走。其余事宜你看着办,我一概不管。”
    万俟望听得很认真。直到最后一句时,他轻笑出来,隔着玉案去拉孟长盈的袖口,故作姿态扮可怜。
    “娘娘,你不管小七了吗?”
    孟长盈疏懒抬眸,微凉指尖点在万俟望蜜色的手腕上,微微笑着。
    “这一天你不是盼了很久吗?怎么又做这撒娇模样?”
    万俟望被戳破,也面色如常,反而更靠近些,压低身体仰面看着孟长盈。
    手腕一翻,让孟长盈的指尖栖在他强有力跳动的滚烫脉搏上。
    “自然是做给娘娘看,娘娘不是很喜欢吗?”
    孟长盈斜倚着凭几,银灰色长睫掩着深湖似的黑眸,这般姿态让冰雪做的人似乎也多了些凡人温情。
    “我没看着的时候,你可千万别死了。”
    对视间,孟长盈又加上一句:“我会很失望。”
    万俟望面上的笑真切起来,他反手握上孟长盈的手。
    他手掌热乎乎的,有些粗糙地包裹着孟长盈温凉如玉的手掌。
    “我不会让你失望。”
    少年人眼睛亮极了,琥珀色眼眸煜煜含光,像藏着草原部落东升西落的晨光。
    “我想带你一起走。”
    孟长盈没抽出手,万俟望的手掌大而温暖,手掌相贴的感觉比手炉更奇妙,也更舒适。
    她浅淡一笑,像是大人听见小孩不切实际放出豪言的笑。
    她若不在,第二日万俟枭便能带着漠朔九部翻了天去。
    她是大朔的定海神针,也是压在漠朔九部头上的第一把剑。
    万俟望知道,但方才不知为何,莫名冲动地说出了那样一句话。
    可看着孟长盈连回应都欠奉的笑,心里还是生了恼意。
    孟长盈总是像一阵随来随去的风,像一场飘落庭外的雪。
    他伸出手只能稍稍感受,却抓不住风,握不住雪。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想每时每刻都像现在这样,握着孟长盈的手,实实在在地抓住她。
    “娘娘不会害怕吗?”
    万俟望突然发问。
    孟长盈的手在他大掌中转了一圈,散漫道:“怕什么?”
    万俟望另一只手也握上去,包裹着孟长盈的手,却拢得不紧。
    他眼瞳幽幽道:“从北关战败到今日迁都,一环扣一环。你就不怕某一环失去控制,所有谋算满盘皆输吗?”
    孟长盈眉尖一动,嘴角弧度似笑非笑,竟显出无所谓的嘲弄。
    “小七,当人走在一条只能向前、不能后退的路上,是不会害怕无法到达终点的。”
    “遑论对错,只管往前走罢了。”
    她面庞如冷月,明明他还握着他的手,却感觉她的气息无比遥远。
    他还不知道孟长盈谋算的结局是什么。
    可在这一瞬间,他仿佛听懂了这句话。
    赢了又如何,无数死去的汉人,孟家夷平的三族都再也回不来了。
    就算是复仇,也是一场没有希望的复仇。
    输了又如何,人生不过百年残命。
    她耗费一生若还是做不到,那输便输了。又能怎样。
    这一生,早就这样注定了。
    这种话,横想竖想,都蔓延出无尽的悲哀。
    孟长盈是这样想的吗?
    万俟望没有再问,他只是低头,把手炉和孟长盈的手一齐包裹起来。手掌中暖烘烘的。
    “娘娘,春日里我会给你写信。”
    春日……
    他身上的热气让孟长盈恍惚一瞬,待到春来化冻,又是一年新气象。
    “等到秋来,我接你去京洛。”
    “难说。”孟长盈思索着,摇摇头:“秋天时,若各部安稳,才能大迁。此事须慢慢推进,否则我一走,漠朔旧贵必定生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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