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名字我知道。”
    白银之王，还有他从贫民窟捡来的学生芥川龙之介。
    太宰治举起瘦弱的手腕握住杯子，手腕上也绑了一道道绷带，看不到原本的皮肤。他的目光落在一侧的芥川龙之介身上。
    距离上次见面过去半个多月了。
    芥川龙之介穿了件有厚度的黑色大衣，那张总显得单薄的脸有厚度了很多，这十几天应该过得很滋润。那晚上常听到的咳声，这次从他进门后也没有听到几次。
    看起来白银之王真是把他当学生了吗？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会什么都不想要呢。
    那种情况是根本就不存在的。
    只是他现在想不出来罢了。
    还有，原来围绕在芥川龙之介身上极端毁灭的气息也几近消失，少年就站在威兹曼的身后警惕看着他。
    这算什么？
    野狗也能变成家犬吗？
    芥川龙之介见太宰治一直看着盯着自己，尤其还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语气凶狠，“你想做什么？”
    那种眼神，非常的熟悉，不善。
    他经常在追杀他的那些黑手党人的眼里看到，更不要说这个少年比那些人更危险。
    太宰治看向威兹曼，“芥川是跟着学什么呢？”
    没想到太宰治会这么问，芥川龙之介脸上茫然，不懂他实在是要做什么。下意识想反驳他和他有什么关系，但是老师也在这里，嘴角嗫嚅了几下，没有说话。
    其实，他也不知道。
    “语言，数学，甚至是做人的道理，什么都可以学。”威兹曼说。
    “做人的道理还用教吗？”太宰治反唇相讥。
    威兹曼抬眸看他，“太宰君，有的人一出生就能戴上人的面具，有的人需要学一辈子。这个道理，你也清楚吧？”
    “没想到芥川医生和我的看法居然差不多，那芥川医生觉得我属于哪一种呢？”太宰治眨眨眼。
    如果说刚刚还能听懂太宰治好像在讽刺自己，此刻芥川龙之介已经懵了。那两个人像是在玩什么很高深的语文题，话中有话，问中有问。
    他低头看小咪，小咪也歪头，目光在太宰治和威兹曼之间来回转。
    小咪好像能听懂？
    真的吗，比他一个人类还要厉害吗？
    房间内唯一的人工智能002也听不到太宰治的心声。
    很奇怪，太宰治的心声显示很乱，像是黑暗里的迷宫，002得不出一个准确的答案，甚至都快要把自己小的可怜的处理器运行崩溃了。
    “杯子里的水快凉了。”
    威兹曼甚至没有回复这个问题，“喝水吧，身体能暖一些。”
    不是所有的问题都要回答，没有任何意义。
    “真耍赖。”太宰治哼了一声，喝起了水。
    威兹曼没有理他，想着门外的雪，起身拿了扫把。
    “老师，你是要去扫雪吗？”芥川龙之介问。
    “外面还挺多的，看这个天气，融化的时间太慢了，很容易滑倒的。”威兹曼忙伸手阻止芥川龙之介出来，“在房间里待着，我就扫门口的雪，几分钟就好。”
    “诶，那用我帮忙吗？虽然我的腿疼的要命。”
    威兹曼：“......”
    “你是客人，也坐着吧。”
    芥川龙之介只好替威兹曼推开门。
    屋内就剩下了他和太宰治，还有一只能听懂人话的小猫，空气里格外安静沉默。
    “芥川医生好像不太喜欢我，之前还说欢迎我来这里。”太宰治撇了撇嘴。
    芥川龙之介不想理他。
    见他不说话，太宰治又说：“芥川君的异能力还在用吗？”
    “什么意思？”芥川龙之介皱眉。
    “没事啦，我只是觉得这样的异能力放在现在的你身上，完全就是一种浪费吧。”太宰治摆摆手，见芥川龙之介看自己，“对了，别想攻击我，你是打不过我的。芥川医生就在外面，什么声音都可以听到。”
    他的表情恶劣，漫不经心，语气又轻悄悄，仿佛什么也没放在心上。
    芥川龙之介眉眼压得很低地瞪了他一眼。
    三花猫，准确来说，内芯是夏目漱石的猫，听完两人的对话，突然觉得自己就不该提醒森鸥外。
    他可不想看两个小孩一会儿打起来。
    威兹曼呢。
    雪有那么难扫吗？
    出来扫雪的威兹曼握着扫把，扫一下雪，停一下，扫一下雪，停一下...不断地重复机械动作。
    “宿主？”看到房间内的情况，002提醒。
    “先别说话。”威兹曼抬手制止。
    002只好住嘴。
    可只要一安静，威兹曼的脑海里就会出现很多年前的一个雨天，在津岛家的一个雨天，七八岁的小孩和他隔着一个房间，安静地听了一下午的雨声。
    “002。”威兹曼突然开口。
    “啊？”
    这是允许它说话了？
    “我可能老了。”
    威兹曼突然感慨。
    “我开始怀念很久之前的事了。”
    那都多久了，有20年了吧。对一个正常的人类来说，那可是整整20年。
    “宿主是不会老的，可能是看到太宰治，您想到另一个太宰治了吧。”002说。和威兹曼共事了这么久，他还是喜欢看宿主气场强大安排好一切的样子，而不是现在身上散发着有些悲伤的气息。
    “其实，您愿意的话...”002小声暗示。
    它不明白，为什么威兹曼在五条悟的事上会丝毫不犹豫地上前干涉，却在太宰治的事上总是很犹豫，像是在顾忌什么。
    是因为太宰治很难搞吗，可五条悟也同样很难搞诶。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再想想。”威兹曼又看地上的雪，“先扫雪。”
    他第一次这么想把地上的雪扫干净。
    “刷刷刷”的声音在地上滑过，雪很快积在了一起。
    002听得到威兹曼的心声，也没敢提示他，身后两个人一直在门里盯着他。
    威兹曼“砰”的一声将扫把立住。
    002：“扫好了？”
    威兹曼：“我怕他们两个人吵架。”
    吵架其次，主要是怕打起来。
    002：“不会。”
    它又说：“你转头。”
    威兹曼不明所以，慢慢转过头，和门内盯着自己的两人一猫碰在一起。
    002：“他们已经这样看你快10分钟了，你不让我提醒你，就...”
    威兹曼：“......”
    那两个年龄小的就算了，怎么三花猫也在这里凑热闹，它是忘记自己还是一个人了吗？
    威兹曼收起扫把，往诊所走去，两人一猫迅速给他让开位置让他进去。
    “腿不疼了吗？”他瞥了眼太宰治的腿。
    “可以忍，很好奇芥川医生在说什么。”太宰治靠在门旁，晃了晃自己的腿。一动起来，宽大的西装裤也随风摇摆，被风吹出裤管的形状。
    见威兹曼不赞同的看自己的裤子，太宰治说：“习惯了就不会冷了。”
    什么都没说，什么又都说了。
    在港口黑手党里工作，却甚至连耐寒的衣服都没有。要是被森鸥外听到，肯定会气晕过去。作为港口黑手党的干部，太宰治的工资是自高不低。
    “待遇这么差，还在黑手党里工作？”威兹曼不知道这个世界太宰治的经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来的横滨，更不知道他是怎样遇到了森鸥外，还加入了黑手党。
    “诶？那芥川医生愿意收留我吗，除了黑手党，我也没有别的去处。要是之后没有业绩，睡大街也是有可能的。”太宰治苦兮兮说。
    芥川龙之介瞪大眼睛，没想到有人会说出这么...这么失利的话。
    他着急地看向威兹曼。
    “喵。”
    三花猫也抬头看向威兹曼。
    三人只见威兹曼走到太宰治面前，蹲下捏了捏他的腿，又站起来，“家里没有空房间了。”
    “我睡沙发也是可以的哦。”太宰治追加一条。
    威兹曼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浅色的眸子实在是太平静了，平静到没有波澜。太宰治从那浅色如同玻璃一般的眼珠里面再次看到了自己。
    不是现在的自己。
    是小时候的他，像妖怪一样的自己，用着更出色的演技在里面表演，却没有一个观众。
    太宰治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突然觉得自己就这么过来是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
    “喂。”他歪头看向芥川龙之介，“你真的了解芥川医生是什么人吗？”
    你知道他是谁，又知道他想做什么吗？
    为什么就能这样待在他的身边，还用一副看危险的眼神看自己。
    芥川龙之介疑惑地看他，没理解他为什么这么问，“这重要吗？”
    威兹曼眼里闪过惊讶，也转头看向芥川龙之介。
    见老师看自己，芥川龙之介轻咳一声，“在下没有读过多少书，不知道为什么什么事情都要讨论重要性和意义。老师收养在下和银，对我们很好，教我们读书认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