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超人不算人。
    带着那玩意儿根本就跳不起来。
    右脚蹬窗框内侧，左腿膝盖深屈。
    起跳。
    克拉拉把双臂紧贴躯干，下意识地团身。
    把防弹背心抛弃是正确的选择。
    因为体操服只会轻便紧身，不会加装钢板。
    要落地了。
    啊，不对，没有陆地。
    落脚点不是垫子，更不是平衡木。
    落点是石像鬼的背部，是石像鬼最宽阔的背部。
    克拉拉·缺德成功落石像鬼。
    “schei?e.”
    落石像鬼的感觉一点都不好。她觉得全身都震得发麻了。
    冰冷的雨水顺着头发流进衣领。
    真糟糕。
    因为她还在出汗。
    背后是酒店燃烧带来的滚滚热浪，脚下是令人眩晕的高度和混乱的街景——警灯闪烁，火舌乱舞，萤火虫疯狂的叫嚣和□□的嘶吼隐约可闻。
    克拉拉不喜欢没有安全绳。
    但显然不会有任何人给她一根绳子。
    头顶上的窗口有人在哭喊。
    每一个窗口都穿来哭喊。
    “救救我的孩子！”
    有一位母亲大胆地把她的婴儿举出来了。克拉拉从这个位置可以看到婴儿的纸尿裤，如果孩子掉下来的话……
    “我接不住。”
    她简单地算了算加速度。
    “那样手就断了，除非像鸟一样飞到窗口抱着孩子再飞出来。”
    克拉拉不会飞。
    可是永远有生物会飞。
    一道黄色的影子在红色的火焰和黑色的夜幕下一闪而过，接过了那个孩子，然后底下的人群开始欢呼。
    “罗宾！”
    更多的人在尖叫。
    第10章 她是人吗
    雨打得克拉拉抬不起头。
    所以她戴上了兜帽。
    “好多了。”
    克拉拉用冰凉的手指拉开衣袋的拉链，她低着头，摸出来同样冰凉的手机，解锁后打开相机。
    罗宾已经离开了。
    救下那个岌岌可危的婴儿后，他把其余的住客留给了哥谭消防队的云梯。
    雨声很大。混杂着哭喊声，建筑物倒塌的声音，戈登拿着扩音器指挥警察的声音。
    以及，哥谭市电视台记者的播报。
    克拉拉：“真是可敬的敬业精神。”
    她调整了一下在石像鬼上的蹲姿，打算平复一下心情，以及寻找下一个落点。
    顺便听听记者怎么说。
    “这里是维姬·维尔，我正在萤火虫袭击韦恩酒店的现场为您播报。”
    ……
    然后她说了一大堆这一座韦恩酒店的地理位置多么优越，有多少大人物住过这一家韦恩酒店。简直是废话，如果不是因为地理位置，克拉拉何苦在哥谭的一堆韦恩酒店中选中这一座。
    她想把镜头擦干净，但是手上全是水，冲锋衣的面料在雨水的冲刷下闪闪发光。
    克拉拉很确定一点，要是她用防水面料去擦水，除了把手机镜头磨花以外没有别的可能。
    “就这样吧。”
    视野范围内没有罗宾和蝙蝠侠。
    “目前，蝙蝠侠和助手罗宾正在火场与萤火虫进行对抗，我们对于火场内部的情况无法勘测，而红罗宾和搅局者协助哥谭警察和消防员救援被困的住客……”
    拍不到。
    克拉拉打开录像，对准——好吧，其实不可能对准的，因为红罗宾和搅局者在空中飞来飞去。
    不过这就够了，回去之后可以慢放分析。
    她注意到红罗宾和搅局者都是避开电视台摄像机行动的。
    但是她确信两个义警注意不到一个石像鬼上的手机镜头。
    完成。
    克拉拉录了五分钟视频，她觉得自己的体力足以支持下一次跳跃了。
    下一个落点是下方的小露台，那扇窗口没有亮灯，也就是说没有住人。
    垂直起跳。
    翻滚。
    落地。
    完美。
    克拉拉随即站起身来，意识到这个露台不是一个好的选择，黑夜掩盖了浓烟的存在，但是烟雾依然是存在的。她立刻攀到栏杆上，脚下湿滑，停留不了太久。
    克拉拉·缺德在滑下去前再次起跳。她瞄准了一个更靠下的滴水兽。
    相对于滴水兽，克拉拉更愿意选择石像鬼做落脚点。因为这是一个雨天，而滴水兽的嘴里源源不断地吐水！
    她没有选择，下面一层的墙壁装饰物全都是滴水兽。石像鬼离的太远了，考虑到高度，跳下去要么在石像鬼的背部摔断某一根骨头，要么跳不到石像鬼上，一直下降到地面，摔得粉身碎骨。
    见鬼。
    一束绝不是从天上降下来的水柱打在手上。
    跳偏了。
    是滴水兽吐的水。
    克拉拉本来以为自己会抓住滴水兽的翅膀。但是没有。
    “等下，是不是还有一个方法是找红罗宾和搅局者喊救命？”
    克拉拉后知后觉地想。
    她攥住了滴水兽的脚踝，而滴水兽的口水把她从头淋到脚。
    “救命！”
    于是克拉拉终于喊了救命，她的救命和所有人的救命混在一起，但在喊救命的人中，恐怕也只有她会一个卷腹翻到滴水兽的头上。
    克拉拉一爬上去就在在凸凹不平的石头上摊平了。
    “我再也不会说我喜欢极限运动了，这才叫真正的极限。”
    从27楼往下跳。
    克拉拉·缺德的房间在27楼。
    从一整栋烧透了的楼正在冒烟的27楼往下跳。
    扎头发的橡皮筋不知道在大雨中冲到哪里去了。密匝匝的黑发像一道帘子一样垂下来，遮住克拉拉的眼睛。
    克拉拉拨开一部分头发，她看到了夜空中拖曳的色块，一道是红黑色的，另一道是紫色的。
    “坚持住！”
    紫色色块喊。
    克拉拉坐起来了，她不喜欢雨水直接打到脸上的触感。说实在的，无论是躺在滴水兽上还是坐在滴水兽上都够难受的。
    只有蹲姿才能稍微感觉好一点。
    “我想那是搅局者。”
    搅局者飞过来了。
    搅局者单手抱住了克拉拉。
    “你还好吗？”
    变声器。
    克拉拉：“我没问题。事实上，我不是摔下来的，我是主动跳下来的，所以我没问题。”
    这下子可以看清楚了，搅局者用了一把钩爪枪。
    她轻声问：“搅局者，请问……你是人类吗？”
    变声器：“whaaaaaaaa——tt?”
    搅局者在三十秒内带着克拉拉平安落地，并且没有回答问题。
    克拉拉：“她是人。”
    她觉得自己不仅可以确定搅局者的物种，还能确定搅局者的性别。
    一张保温毯在身后窸窸窣窣地展开。
    克拉拉回头，看到是昨天晚上的蒙托亚警探，她穿着雨衣，靠在警车旁边取出来双面银色的保温毯分发给刚刚救援出来的市民。
    “蒙托亚警探？”
    “缺德女士？”
    对方也认出了她。
    “想不到过了一天就又遇见你了，蒙托亚警探。”
    克拉拉很熟练地把锡箔纸裹在身上。
    “事实上不到一天，现在还没有过十二点，”蒙托亚一把抓起好几张锡箔纸，把它们递给刚用云梯救下来的一群人，“这是保温毯——把它们裹在身上！”
    最后一句话是拿着扩音器对人群说的，不是对克拉拉说的。
    蒙托亚：“gcpd容纳不了这么多人，你最好还是先远离这个街区，找个安全的地方。”
    克拉拉：“谢谢。”
    她裹紧毯子。
    或者说，裹紧锡箔纸。
    现在她无处可去了。落地才一天时间，克拉拉还没来得及租第二套公寓，而哥谭大学的研究生宿舍起码两个月不能住人，韦恩酒店是她的c计划，但是今天晚上也被彻底烧没了。
    其实还有很容易想到的d计划和e计划。
    d计划是去订另一家酒店。
    e计划是打电话给阿尔弗雷德，去韦恩庄园住。
    克拉拉暂时不打算实行这两个计划，因为她眼前的建筑物里面有蝙蝠侠，有罗宾，有红罗宾，还有搅局者。
    而搅局者几乎可以断定是一个人。
    虽然她的相机葬身火海了，但是还有手机，而且充满电的手机。
    往好处想，起码萤火虫是在自己给手机充满电以后放的火。因为克拉拉只有把充电宝放在包里的习惯，没有把它随身携带的习惯。
    现在要去找一个视野开阔的位置。
    克拉拉兴冲冲地从人群中挤出去，打算去寻找像昨天的滴水兽一样的好位置。今天肯定不能继续蹲在滴水兽上了。
    “克拉拉小姐。”
    头上的雨突然停了。
    “阿福？”
    她有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