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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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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残局收拾到一半,没修完的字画还摊在桌上。
    梁净川站在桌边,正低头一边研究摊在一旁的说明书,一边试图往破洞上贴补纸。
    热红茶,呼吸呵得热气上升,缭绕于鼻尖,蓝烟盯着看了两分钟,确定他是真有兴趣,也是真的在操作上遇到了难题。
    犹豫片刻,转头放下茶杯,朝他走过去。
    熟悉脚步声停在身侧,梁净川佯作不知,嘴角微扬,一瞬恢复,端正自己的“猎物”身份。
    很多人对蓝烟的评价是“冷漠”,绝非如此,“冷漠”与“冷淡”一字之差,意思天差地别。
    她不是一个“冷漠”的人,相反极具朴素的正义,对于旁人的困境,她绝不会作壁上观。
    连身为仇人的他,也幸得她小小的照拂。
    他读高三那一年,两人关系比现在糟糕得多,用水火不容形容绝不夸张。
    那时是初冬换季,流行性感冒蔓延,班里病倒一大片,前后左右夹击之下,他也没能幸免。
    那天回到家,丢下书包那刻便觉得精疲力尽,原想在床上躺一下再起床洗漱,一倒下去天旋地转。
    家长不在家,房门忘了关,或许他这样斜躺在床尾的姿态实在诡异,迷迷糊糊之间,他听见那道微冷的声音连喊了几次“喂”,他似乎应答了,更可能其实没有。
    因为蓝烟竟破天荒地踏入了房间,薄霜一样的声音来到了面前,语气多出些谨慎的探问:喂,你怎么了。
    ——是,在最早的时候,他在她那里的名字是“喂”。
    而后,他感觉到有手指来探他的鼻息,似乎想看他是不是还有呼吸,如果神识清楚,能够目睹这一幕,一定会比他想象得更要搞笑。
    之后,便有微凉触感贴上额头,没过多久,又有什么抵上额角,他意识到那是额温枪。
    随后,他的肩膀被按住,一阵猛晃,眩晕让他差点吐出来。
    非常不耐烦的声音,连番催促:喂,你把药吃了。
    他忘了自己是怎么爬起来的,可能是身体保护机制判断,再这么被晃下去,他的脑浆会先被晃成蛋花汤,于是仁慈地施舍了一点肾上腺素,使他顺利地完成了从服药到爬上床躺下来这一系列操作。
    他平躺下来,闭眼之前最后残留的视觉记忆,是蓝烟掀开了他的被子,嫌弃地替他盖上。
    很潦草,被子甚至都没有完全展开,重叠的两层,石板一样厚重地压在他身上。
    但或许歪打正着,厚被子让他出了一身汗,他得已在两小时后顺利退烧。
    脚步虚浮地爬起来去找水喝,刚走出房间,斜对面房间门就被打开,蓝烟站定在门口,望了他一眼,不到两秒钟,就退回房间,以房门猛摔的方式,结束了那一次的行侠仗义。
    “搭口边缘留多了。”
    一根手指伸过来,在他按住的补纸边缘,轻轻点了点,一并截断他的回忆。
    细长手指,粉色甲床,微泛光泽,带一轮漂亮的白色小月牙。
    梁净川让那轮月牙印在自己眼睛里,低“嗯”了一声,“不好把握,一用力就搓多了。”
    “手指的轻重力道要训练一段时间才会形成肌肉记忆……”蓝烟在工具包里翻找了一下,那里面配了一柄23号刀片的手术刀。
    她拿起来,调转方向,刀头朝自己递给他,“你用这个刮着试一下。”
    梁净川接过手术刀。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是很漂亮的一双手。蓝烟目光停顿一秒,移到他手指轻轻压住的补纸上。
    刀片倾斜,正要试刮,蓝烟说:“等下。”
    工具没有配喷壶,她拿起小号排笔,蘸水,在玻璃碗边缘轻搭片刻,控一控水,拿到画心上方,让水均匀流下去,使画心背面更湿润。
    梁净川转头,以表情询问,可以了?
    蓝烟点头。
    刀片轻刮纸张,是另种触感,仍是需要全神贯注的精细操作。
    蓝烟掌撑桌沿,挨着他,低头细看。
    白色衬衫衣袖挽起,褶皱堆拢于肘部,轻擦过蓝烟的手臂。
    明明是正常体温,却有高热的错觉,隔着衣料也能向他的皮肤传导。
    距离近到梁净川脑中警报频响。
    认识逾十年,同个屋檐下生活一年,蓝烟用立场在他们之间划出壁垒森严的两个战壕,他习惯枪林弹雨,不习惯这样近距离的并肩。
    动作停了下来。
    数秒,蓝烟问他:“怎么了?”
    梁净川微笑:“不会做。示范一下?”
    蓝烟示意梁净川往旁边挪半步,自己走到他方才的位置,弯腰,低下头去,指腹轻搓搭口片刻,动作稍顿,转头抬眼,“你离那么远能看清楚吗?”
    梁净川一顿,也将头低了下来。
    脑袋只差寸许就挨在一起,气息呼出,几乎能拂动她额前垂下的发丝。
    她应该不久前洗过头发,身上也没有贴膏药,能清楚闻到,她发上洁净浅淡的香气。
    梁净川呼吸放缓,以比平日更冷静的语气问道:“你们是用手搓,还是手术刀刮。”
    “都有,看情况。”
    “指纹会被搓掉吗?”
    “我师傅的指纹,反正有点录不上了,我的……”她手掌一翻,掌心朝上,伸出食指,“好像有点浅。”
    “看看。”
    话音落下的一瞬,梁净川倏地伸手,从下方搭住了她的手腕,往上轻轻一托。
    食指离他眼睛更近。
    蓝烟一愣,须臾之后,感知到了强烈的不自在。
    她将视线移到梁净川脸上。
    他正仔细观察她的指尖,表情专注——应当只是单纯的好奇,因为从动机和立场,都不能得出“故意”的结论。
    蓝烟受不了这份不自在,正要将手收回,他松开了,平声说:“是要浅一点。”
    蓝烟“嗯”了声,低下头去,继续示范。
    沙发那一区的吵嚷,似乎隔了一道屏障,没有传递到此处。
    脑袋旁边,梁净川平静的呼吸声好像变得比方才清晰。
    蓝烟拿手指将搭口搓出一段斜坡,往旁边让了半步,抱住手臂,不作声色地拿手掌摸了摸手腕处,抹去留存的存在感,平静地问:“会了吗?”
    “我试试。”
    梁净川重新拿起手术刀,从她做的那一处斜坡的旁边入手,一点一点刮出同样的斜度。
    低着头,全神贯注,侍画如侍疾,细致而耐心。
    蓝烟一直知道梁净川是个刻苦专注的人,他聪明,但未到天才的程度。四中是南城生源最好的公立高中,一颗粉笔头投出去,砸中的那个学生,是天才的可能性十之八九。这样的环境里,非天才除了努力别无出路。
    有两回早起去画室赶作业,在清晨六点半的公交站台碰到梁净川。
    他手里拿着金属环扣的单词本,等车的间隙,仍在默背单词。有车经过,他抬头望一眼,直到去往四中的那一趟开过来,他才将单词本揣进黑色羽绒服的口袋里。
    此刻,对他的专注有了更直观的感受。
    文物修复这专业,读的人少,能坚持的更少。
    她竟然不得不承认,她最讨厌的人,居然有从事这一行的素质。
    蓝烟许久没作声。
    梁净川声音低低地传过来,“蓝烟老师怎么不继续指导了?”带一点懒散的尾音。
    这称呼一秒钟将蓝烟惹毛,“上次那杯茶不是把你毒哑了吗。”
    梁净川立即换了更认真的口吻,虚心请教:“那应该怎么称呼?学姐?师姐?”
    “看到那把马蹄刀没有。”
    梁净川点头。
    “我用得非常顺手,吹毛断发。”威胁口吻。
    他抬起头来,目光望定她,眼里笑意很深,“好怕。”
    第8章 “别弄伤你的手。……
    为兴趣者设计的体验文创产品,难度只是入门级别。
    画心上统共就一个大的缺口,没多久就补完了。
    梁净川请蓝烟检查。
    她手指挨上去,摸一摸搭口的厚度,“蛮好的。”
    “真的?”梁净川看她。
    “有骗你的必要吗,又不是要诱拐高三生填报志愿。”
    诱拐。
    梁净川没出声地重复一遍这个词,勾了一下唇,又说,“下一步是……”
    “托新命纸。”
    蓝烟把一旁的材料包拖过来,翻找的时候,有人走到了对面。
    梁净川抬头。
    陈泊禹手掌撑在桌沿上,笑说:“怎么你俩躲这里来了。”
    梁净川默了一秒,才说:“挺好玩的,你可以试试。”
    陈泊禹笑说:“试过。我手残,玩不来这个。”
    梁净川抬眼:“什么时候?”
    陈泊禹:“就以前啊,去裱房找烟烟玩。”
    这时,从厨房里走出来一个人,笑说菜可以上桌了,可能得将餐桌腾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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