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涛想了想，道：“我觉得明天我要睡个懒觉，你呢？”
    潘瑶道：“……不清楚。”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你最好也好好睡一觉吧。虽然没什么大碍，但你今天的神经应该是一个高度紧绷的状态。深度睡觉有助于恢复。”
    “……老师，你突然提这个是什么意思？”
    张涛道：“我干女儿现在不在这儿，但明早她应该就要回来了。等她回来要是让她看到我跟你睡觉一张床上，我怎么解释？她可是见过我的女友的。”
    潘瑶道：“你原来有女朋友啊？”
    “有，而且绝对比你漂亮。”
    潘瑶额头青筋一爆，张涛立刻摆手赔笑道：“开玩笑而已。反正你睡这儿不太合适，我干女儿房间里有床头灯的，你开着睡会好一些。对了，对中药的味道你敏感吗？”
    “我觉得还好吧？挺喜欢的，就是一楼的那个味道吧？闻着有种健康的感觉。”
    “那我一会儿去给你点上药草吧，有助于睡眠。效果会很好。”
    潘瑶有些佩服地看着张涛，道：“老师，你这样子看上去就真的像是医生了。”
    “我本来就是医生，而不是什么老师。”张涛翻了个白眼。
    “老师，那我跟你谈一些事情，你能不能和我保证不说出去？”
    张涛一边处理伤口，一边淡淡道：“你想说没人拦着你，但我也不保证能给你提供什么有用的建议。你要是真的就是想找个人听心事的话我愿意奉陪啊。”
    潘瑶低声道：“不是心事，只是想跟你解释一下，郑权和我之间的事情。”
    顿了一会儿，张涛好奇道：“你都直呼他的名字的吗？”
    这回轮到潘瑶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了，“不叫名字叫什么？”
    “爸爸啊。他说他是你的亲生父亲。”
    潘瑶怔了一下，旋即目光复杂了起来。
    “他连这都跟你说了？”
    张涛点点头，看着潘瑶困惑的模样有些不解。在她的要求下，张涛把郑权今天做的事情和对他说的话都告诉了他。当然，关于猜测张涛真实身份的那部分他过滤到了。他是古修士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更何况潘瑶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要是没有今晚的意外，她和自己本身应该不会有这么多的交谈的时间的。
    潘瑶安静地听着，脸上的神色是越来越精彩。最后张涛说完，她感慨道：“老师，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张涛心里一虚，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是无奈地笑着道：“就是个小医生。我今晚都快强调一百次了。”
    潘瑶耸耸肩道：“你不愿意告诉我就算了。但你也用不着骗我的老师，虽然不是出于本意，但我可能比你想的还要了解那个死老头。尽管并不想去承认，但在这个滨州市，能让他用那种态度去说那些话的，真的不会有多少。老师，我对你的真实身份说实话是一头雾水，但你肯定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啊。就算没有今晚的事情，光说你白天把那几个家伙打得落花流水的事情，就能知道你不一般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张涛还要狡辩解释的话的确也挺没意思的。张涛耸耸肩，也算是默认了。但他也不打算多嘴，沉默是金。潘瑶看他一眼，道：“老师，你知道郑权那个人，他有一个家庭吗？”
    “不知道啊，但是正常来讲的话应该是会有的吧。”张涛说。
    “嗯，但他在那个家庭前，先遇上了我的妈妈。我出生没多久她就离世了。但我知道她是真的非常优秀的妈妈。”
    潘瑶的声音显得有些颤抖。张涛知道，这个姑娘现在处于一个很痛苦的阶段。张涛也有着不想让别人触碰的记忆。这种记忆一旦要回忆起来，将是非常令人煎熬的。因为这种记忆，在大多数情况下，都不会是什么愉快的记忆。多么讽刺啊，最终会深刻的留在人的脑海里的，其实多数还是难过的记忆。太完美的幸福，太快乐的回忆，最终都会像刻在沙滩上的字迹一样被风和海水抹去。
    “潘瑶，我觉得吧，有些事情上，你不必太勉强自己。”
    在潘瑶低声讲述了自己母亲的遭遇之后，张涛忽然说道。
    潘瑶忽然娇躯一震，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在狂跳。有一种被揭开了遮羞布的感觉。
    “都是我自己的想法，我就直说好了。我觉得，或者说经过今晚的接触，至少目前看来，我觉得你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怨恨郑老先生，不是吗？”
    潘瑶没有说话，她的长发挡住了她的表情。张涛继续道：“真正让你痛苦的，是你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比起说憎恨郑老先生，你更恨在淡忘仇恨的自己。”
    潘瑶抬起头，眼中已有了泪珠，她咬着自己的唇瓣，眼神显得那么倔强，不甘心。
    张涛直视着她的双眼，道：“但我想告诉你——如果你认为我是你的老师的话。这没什么丢人的。忘记仇恨，是因为你在生活，你在长大，你在成熟。你不可能永远活在回忆和过去中。我不能说未来一切都是美好的，值得期待的。但我们终究要活下去，不是吗？你恨着郑老先生，觉得必须这样。因为你的母亲，她把真心实意的爱情留给了你。那20封信为你的同年，为幼小的潘瑶带来了深刻的母爱。你这个人的人格得以形成，我承认是有着那20封信的功劳的。但是，我想……”
    “老师，等一下。”
    潘瑶的手紧紧抓住了张涛的手，他看到她在咬着牙，泪水已经不甘心的落下了。
    “你还好吗？”张涛轻声道。
    “……你继续说吧，老师。”
    她瘦弱的身子都在颤抖。但是张涛不打算半途而废。他如果将自己的话说完，那将是非常残忍的事情。但因为是他，因为是在岛屿上经历了无数痛苦的他，所以他更清楚，在这不把话清楚的告诉她，潘瑶只会更加痛苦和迷惘。
    因为，她就是这样一个坚强却又善良过头的傻孩子啊。
    “母亲留给你的那20封信，是无法永远成为你坚实的依靠的。那是为了让幼小的你健康成长的厚厚的茧，名为母爱的，可以隔开外面世界的恶意的茧。但长大了，剥茧而出的你，已经没必要再携带着失去作用的茧活下去了。潘瑶，如果你的母亲活着，我想，她也不会希望你被她留给你的爱所束缚住。
    我只是个外人，对吧？所以我也没打算要去参与你和郑老先生的关系。以后你是和他好好相处也好，还是变得更加冷漠也罢，那都是和我没关系的事情。今天我对你说这些，只是因为我认识你，也蛮喜欢你，而你愿意叫我一声老师，所以我觉得我该这么做。我个人对郑老先生抱着蛮欣赏的态度。
    当然，就像你说的，他也有一些我难以接受，或者说并不完全认同的一面。不，真面目，这三个字应该更确切一些吧？潘瑶，我不喜欢他的真面目。但是我知道，像他这种人不会经常暴露出真实的自己，所以整体来讲，我对他的印象还是不错的。而我个人认为，你也没必要太过和他保持距离。因为别的虽然我不清楚，但是我可以肯定，他作为一个父亲对你的爱，是不摻杂任何虚假的。”
    房间里的温度不高不低，是最适合睡觉的温度。张涛感觉到潘瑶紧紧抓着自己的手渐渐松开了力气。他拿开一只手，在潘瑶的小脑袋上轻轻揉了揉，然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潘瑶，我觉得你是挺坚强的一女孩儿，所以只要积极一点，我觉得很多困难你的都能克服下去。”
    “老师，如果我说，抛开父女关系，仅仅作为两个人，一个是上流社会的权威者，一个只是单纯热爱着橄榄球的女学生。以这种关系来讲，我还是讨厌他的话，你觉得我错了吗？”
    张涛笑了，道：“没问题。很正常啊。而且在社会上，我最近新学到了一个词语可以用上了，你这种心态叫仇富，哈哈。”
    潘瑶拍了一下张涛，不着痕迹地抹掉泪水，抬起的小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那双美眸有些嗔怪的看着他。张涛却感觉自己的心跳有点加快了。潘瑶穿着宽松的t恤，一双大眼红通通的显得娇娇嫩欲滴，下面一双纤细紧实的美腿在一旁伸展开。这个模样让张涛有点起了色心了。他也被自己的想法给吓了一跳。
    自己不应该是只喜欢胸大的女人吗？现在这是什么感觉？
    潘瑶自然是不知道张涛在想什么，听了张涛一席话后，她感觉自己心里一直堵在一个角落的黑色的硬物似乎有一点点化开的迹象。她从今往后也依旧不打算向郑权妥协，她就是她，不会是他的女儿。
    “我就是我。”潘瑶低声说。
    “对，总结一下的话，就是这个理。”张涛笑着说。
    “老师，我很期待你来橄榄球社团上任的那一天。”
    潘瑶咧开嘴，露出了一个干净的，天真如小女孩般的纯真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