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淡地“嗯”了一声，俯身替阮姝将袜子穿上，又亲了亲她暖暖的脸：“下次不要这样了。”
    阮姝很乖的点头，湿漉漉的眼，仿佛染着一层雾气一般：“我知道了。”
    “婉婉，”他低微地叹息，双手捧住她的脸，姿态温柔。
    下一刻，他微笑，轻声道：“新年快乐，这是我的第二年。”
    阮姝瞬间笑弯了眉眼，她伸手勾住他的脖颈，很开心地附和：“宋霁，新年快乐。”
    午饭的时候，傅清浅看了看阮姝的肚子，有些关心地问：“医生有没有说，预产期是什么时候？”
    阮姝点了点头，道：“四月中旬的时候。”
    “宋霁，”傅清浅闻言喊了喊一直沉默不语的儿子，语气认真：“你这段日子好好照顾阮姝，她身子弱，一个磕了碰了，都是很严重的。”
    宋霁面色很淡，只是轻轻地点头，道：“我知道。”
    阮姝见傅清浅还欲说什么，连忙打圆场：“妈，宋霁这段时间都很照顾我的，你放心。”
    傅清浅闻言这才表情稍稍缓和：“这还差不多。当初我怀他的时候，他爸爸可是寸步不离，态度温柔的不得了，事事都依我。”
    被点名的宋珏愣了愣，道：“你妈说得对。”
    一顿中饭吃得很和美，傅清浅临走的时候，将一个祖传的玉镯递给阮姝。
    通体碧绿的镯子，拿在手上沉甸甸的。
    阮姝下意识就想要拒绝：“妈，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
    “我让你拿那就拿着。”傅清浅微微用力将镯子塞在阮姝手上，眼神突然有些怀念：“这可不是宋家的东西，这是我傅家的镯子。那个时候，宋霁的曾外公送给曾外婆的，传到我这里，也早就满了百年。”
    “东西不贵重，但是好歹是个念想，以后等你们的孩子长大了，男孩子，你们就让他把镯子送给自己心爱的女孩。如果是女孩子，就给她当嫁妆。这样的话，多好！”
    傅清浅说到这里，眼底有了一些泪意，又重复道：“这样的话，多好。”
    阮姝突然找不出话来拒绝。
    她很谨慎地收下了镯子，发自内心的保证：“妈，我会好好爱护的。”
    傅清浅摆了摆手，笑意随和：“左右不过是一个死物，你也不必这么小心翼翼的。镯子嘛，本来就是用来戴的，如果摔了碎了，也都是命数。”
    阮姝点了点头，道：“妈，谢谢你。”
    宋霁揽着她的肩，在她耳旁很低地私语：“累不累？”
    他这般的紧张模样，阮姝颇有些尴尬，但傅清浅倒是笑得欣慰：“看到你们这样，我挺放心的。”
    宋霁看向阮姝，道：“我送爸妈出去，你在家里等我，外面太冷了。”
    “好......”阮姝看向傅清浅和宋珏，笑着说：“那爸妈，我就不送你们了。”
    傅清浅含笑点头，揽着宋珏的胳膊往外面走，宋霁跟在他们身后，房内只剩下阮姝一个人。
    她举步坐到一旁沙发上，看着镯子出神。
    宋霁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阮姝忪怔的模样。
    他轻轻扣上她的肩膀，语气带着几分温和：“看得这么仔细，看出什么了吗？”
    阮姝回过神，有些笃定的开口：“这肯定是一个有故事的镯子。”
    “物件本就是寄托人的思绪的，你如果觉得它有，它就有。如果你觉得它没有，它就没有。”他说的很平静，掌心轻轻覆在阮姝隆起的腹部：“一件物件转接过的人越多，它的故事感就会越重。”
    “婉婉，这个镯子，以后也会有我们的故事。”
    这个年过得很平缓，没有什么波折。
    傅景彦期间带着沈鹿来过一次，两个人将婚期定在了这年春末，似乎是真的摒弃前尘了，两个人的心绪都很平和，对视的时候，互相爱重之意，很真切。
    大概是因为真的经历了许多，所以对这份得之不易的感情，双方的态度都很珍惜。
    傅景彦期间有在阮姝面前说了一些往事。
    很久远的，关于宋霁的往事。
    “你还记得，你离开宋霁的那三年吗？”傅景彦吃了一块桃酥，漫不经心地开口。
    阮姝一愣，知道他是有话要说，于是轻声问道：“哥，宋霁......怎么了？”
    傅景彦拿了一张纸巾，细细地擦着手上的桃酥碎屑，语气很玩味：“整整三年，我没有见他笑过。”
    “宋霁这个人，虽然说平时的时候表情就不多，但是那三年，少的有些过分了。”傅景彦看着阮姝表情复杂的脸，知道她一定是心头有所触动。
    于是他一字一句，说得越发的意味深长：“但是这些日子，他看着你的时候，温柔到这样的程度，几乎像是换了一个人。阮姝，宋霁真的很爱你，你不要再像以前一样，动不动就离开他了。”
    “你对宋霁的影响力，远远比你自己想得要深重得多。”傅景彦说到这里，将手中的纸巾扔进了纸篓里，少有的面色认真。
    “宋霁......从来都没有和我说过，那三年的事。”她这句话说的很轻，也不知道是说给傅景彦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不是会和人诉苦的个性，更遑论是对你。一个人的性格太过孤冷，与此而来的，就是更加重的心事。”傅景彦苦笑：“他不说，可我作为他的哥哥，不能眼看着他一个人不死不活地过了三年，你却一点都不知情吧？”
    大抵是“不死不活”四个字触痛了阮姝的心，她的眼眶突然便红了。
    阮姝从来知道宋霁强大，他在她的心里，一直都是无所不能的存在。生杀予夺，手段狠戾。
    可是今天，突然有一个人问她：“阮姝，你知道你不在的那三年，宋霁是怎么过的吗？”
    她竟然是哑口无言。
    她不知道那三年，宋霁是怎么过的。
    她只是从一开始的时候，就只是注意到了自己很难捱。似乎只有这样，她在婚礼当天弃宋霁而去的罪恶感，才能淡化。
    阮姝从来不敢去想，那三年，宋霁又是怎么过的呢？
    那些个她辗转难眠的夜晚，于他而言，是不是更加如芒在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