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或者是说，你有没有想过，沈鹿也许需要更好的成长环境，而这，只有宁家可以给她。”
    这话说得尖锐，直击人心。
    老人的脸色瞬间便有些发白，他底气不足地开口：“我自己......也能照顾好鹿儿。”
    宁夜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既没有反对，也没有肯定，就那么淡然自若的看着老人。
    老人在他的眼神中，神情一点点染上了狼狈。
    “老人家，其实你心里清楚的，沈鹿和我回宁家，对于她而言，是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他的语调依然不带情绪，只是语速稍稍放慢：“你更清楚，这个机会，只有宁家可以给。”
    老人沉默了片刻，流下了两行微微浑浊的眼泪……
    沈鹿在当天傍晚，离开了这个她生活了许多年的沈家旧宅。
    老人站在门槛处和她挥手道别，嘴角挂着无力的微笑。
    沈鹿被宁夜白拉着手腕往外走。
    她几乎只到他的腰际，和他说话的时候，微微抬着头，很吃力：“我以后，还可以回来吗？”
    宁夜白低下头，对她展露了今天的第一个微笑，他说：“鹿鹿，你没有必要回来。”
    这话让沈鹿在这样湿漉温暖的春末时节，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她几乎是用尽气力，挣脱了他的手，扭头就想要往里面冲。
    宁夜白没有拦她，他就像是事不关己一般，站在原地，看着她。
    “爷爷，我不走了，好不好？”沈鹿握着老人的手，语气又急又弱。
    老人颤抖着回握住她的手，一脸的欲言又止。许久，他叹了一口气，说：“鹿儿，你和他走吧，他是你妈妈的学生，以后，会好好照顾你的。”
    沈鹿红了眼睛，内心有一种近乎于被遗弃的悲哀，一点点的，浸润了四肢百骸。
    她的语调有些破碎，却还是维持着镇定：“可是，我不想离开这里。”
    老人没有说话，只是抽回了自己的手，往院子里走去。沈鹿想追上去，肩胛处已经被人轻轻扣住。
    她回过头，看见宁夜白面无表情的脸。
    “和我走。”他这么说。
    车子一点点的驶离了南城雀街，景色也越来越精致考究。
    沈鹿看着面前正在打电话的宁夜白，大气也不敢出。
    他正在和某个人交流着，一口流利动听的法语，尾音丝丝缕缕的缠绕。沈鹿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觉得他说话的时候微微沉吟的模样，很好看。
    只是沈鹿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他和她，不该坐在一起的。可是仔细去想，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宁夜白打完电话，转过头看她。
    “你喜欢什么颜色？”他问得很淡，下一刻，又自顾自地说：“是粉红色，对不对？”
    沈鹿下意识点头。
    她这个样子有些懵懵懂懂的傻气，宁夜白笑了笑，弯腰凑近她。
    他的五官在她的面前瞬间放大，不是那种惊艳绝伦的长相，但是很耐看，特别是那双眼睛，深邃而通透。他的身上明明透出一种一本正经的气质，可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直到很久以后，沈鹿才知道，那份所谓的说不清道不明，可以称作诱惑。
    那时的沈鹿显然还想不到这些，她看着他，嗓子有些干痛，说不出话来。
    宁夜白笑意款款，道：“以后在宁家，叫我叔叔。”
    沈鹿疑惑地看着他：“为什么要叫你叔叔？”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私底下的时候，可以叫我......宁夜白。”他抬手想去揉她的发。
    沈鹿眼疾手快地躲了过去。
    他的手维持着抚摸的姿态，尴尬地悬在了半空。
    沈鹿的心跳微微加快，好久，她才憋出一句：“宁夜白......叔叔，我不喜欢不认识的人碰我。”
    他不恼，姿态自若的放下了手。
    那一天下车的时候，宁夜白和她说：“沈鹿，这个家里，你只要听我一个人的，就好。”
    沈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只是眼底还是戒备。她还小，不懂得怎么掩饰自己的情绪。
    宁家的宅院极大，也极冷清。只有零星的工人在做自己手上的工作，彼此之间，都不交谈。
    宁夜白拉着沈鹿的手，走出了车子。一旁有佣人很恭敬地行礼，道了一声：“宁总好。”
    沈鹿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势，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她这样的行为，落在管家佣人的眼中，多多少少有一点上不得台面。
    方才行礼的佣人，没有控制住自己眼神之中的鄙夷。
    沈鹿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宁夜白，脸色微微一沉。
    他低下头同她说话，又是平平静静的一张脸：“你先进去，我马上进来。”
    沈鹿点了点头，又有些无措地看向他：“我不敢......”
    宁夜白朝站在门口的白衣少年招了招手：“夜阑，你过来，带沈鹿进去。”
    少年是十四五岁的模样，面色白皙，一张稚气已脱的脸，几分桀骜不驯，比起宁夜白，面容要稍微精致一些。
    他闻言大步走向沈鹿，毫不客气地拽起她的手。
    沈鹿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挣脱。
    宁夜阑不耐烦地吼了一声：“别动，再动我就把你扔到外面去。”
    沈鹿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下一刻，挺起小腰板，毫不客气地回击：“你把我扔出去，我就回自己的家。”
    宁夜阑嚣张惯了，很少有人这么对自己说话。他当即就想要把沈鹿一脚踹出宁家大门，但是在自家大哥冷冰冰的眼神下，始终不敢动。
    “鹿鹿，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宁夜白轻轻地说，说完，看向宁夜阑：“你带她进去，不许吓她。”
    宁夜阑叹了一口气，认命地耸了耸肩，拽了拽沈鹿的手腕：“和我进去吧。”
    等到宁夜阑带走沈鹿以后，宁夜白才看着一众佣人，字字清晰地开口：“从今天开始，如果让我知道，谁欺负了沈鹿，亦或是对她不敬，就给我滚出宁家。”
    年轻的家主难得一见的浓烈警告，让众人噤若寒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