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再对你有半分猜疑，只要是你，我都信，哪怕你骗我我也信。”
    “小乔，这段时日里的委屈冷落，来日我千百倍的补偿给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哪怕你要杨家，我也夺来给你，只要你别走……”
    他倾身俯首，薄唇贴上了她的额，触感微凉。顺着鼻梁滑至鼻尖，最后落在她那双凉薄的唇上。
    “我已然是离不开你了，你不得狠心抛下我的……”
    自那日山贼拦路，到后来她为自己疗伤、除夕夜里的花灯暧昧。没有一次不是波动了他心头的那根弦。
    两人安好相处间他毫无察觉，还满不在乎的对柳鸢讲她是自己博利的对象，后来得知红螺身份和柳梁宇与她的暧昧，他怀疑痛恨又不承认那缭乱的情谊。
    直至如今，她险些命丧黄泉他才看清自己心中所盼。
    屋内安然，炭火烧得正暖，除了那煤炭噼里啪啦的动静，便只有他沉沉的嗓音。只是这嗓音也渐渐变得干涩嘶哑，如同那烧白了的煤块，变得无力了许多。
    日落西斜，晚霞一片血红，偶尔有几只麻雀飞过天空，却也难及那日暮之际。
    东院儿里头终于是收拾好了，清点完毕了损失的餐盘食材，伙计们也做好了晚饭，盛出来了一份，又煮开了一碗牛乳。
    小桃送着东西进门，却没有入内室去，只是将饭菜和汤药放在了外面的桌子上，听见杨清风还魔怔般的自言自语，不由出言提醒。
    “少爷，饭菜好了，楚姑娘的药也熬好了。”
    没什么反应，那高大的背影还是跪坐在床前，痴痴的说着，那心神早已经随着床上的人去了。
    “就算你不吃东西，可楚姑娘受不了啊！”
    这一句话，小桃扬高了一些声音，有加重了后半句，才终于将杨清风丢的魂儿给喊了回来。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一会儿来取碗盘即可。”
    “是。”
    只要能吃饭便好，不论是楚小乔还是杨清风，只要能吃东西，那手上的人伤口就能恢复，颓丧的人精神也能振作些。
    听着屋门关上，杨清风才终于动了动僵硬的身子，站起身来：“小乔，咱们吃饭了，吃完了饭再把药喝下去，病就能好了。”
    从内屋到外头不过是十来步路，却还是让杨清风一步三回头，一向机敏的五感丝毫未察觉门口的异响。
    门口的小桃和宏二扒在门缝看着杨清风端着东西到里屋去。才算是终于松下一口气来，可随即宏二又是一叹，只觉得麻烦临头。
    “天也晚了，少爷这一副痴相，一会儿可怎么劝才好？”
    “你竟还想着劝？别说劝了，就是十头牛去拉，也未必能把人给拉走。”
    小桃一叹，宏二说的不是别的，正是一会儿该如何劝杨清风回家去，先前杨清风一夜未归，杨老爷就带着人四处去找。
    今日这一场，杨清风整颗心整个人都留在了楚小乔这里。楚小乔醒来之前，恐怕是再不可能回去了。
    “等再晚一些，晚得拖不下去了，咱们再去劝吧。”
    小桃看着天色，宏二也点头，他们二人生是主子的人，死是主子的鬼，自然得向着主子。至于杨老爷怎么想，那就随他想去吧，更何况，这院子里还有朱紫雪这么个麻烦，怎么也不能让旁人看出他们少爷露出短处来。
    屋子里头，杨清风端了饭菜回到床边，这才在床边坐下，看了看盘中的菜色。
    一道熬得粘稠馨香的八宝粥，两碟小菜，一碗牛乳，还有楚小乔的三碗药和一颗定心丸。
    那粥和小菜显然不会是给楚小乔吃的，一碗牛乳虽然不少。却也不是什么填肚子的东西，但今日着实事发突然，下头的人没有准备也是正常，看来一会儿得好好再跟院子里的侍女交代交代才行。
    “该用晚饭了。今天的不多，不过我会让人下去好好准备的，你得乖乖吃饭，吃完了饭病就能好了。”
    原本温润如玉的声音此时带了一分沙哑。那语气中的温柔尽是往日里不可见的，边说着，便将她的脑袋微微垫高，想要扒开她的下唇，却发现就算是扒开，也根本喂不进去。
    “小乔千万别怪我。”
    用手帕将方才流出来的牛乳都擦干净，杨清风才又舀了一勺吹得温了，才自己含入口中。
    弯腰俯首，倾身而下，一手托起她的后脑，另外一只手轻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下巴往下轻拉，那温热的牛乳便自他口中缓缓渡送过去，再将她的脑袋轻轻向上抬了抬，牛乳便滑向胃里去。
    她口中的血腥被他身上的竹香与牛乳的甘醇盖压过去，他的动作轻柔得似是拿着一颗只剩下内膜的鸡蛋。轻轻一碰便会破碎，论如何抱着，如何对待，都令他小心的心尖儿直颤。
    甘醇的牛乳之后，便是苦涩难咽的汤药，他含在口中，却如同是含着一口白水，毫无滋味。
    终于是将东西如数喂下。杨清风才松下一口气来，再喝茶水的时候，才反应过来，那汤药的苦涩简直是嵌入了他的舌头里，不管喝下多少水，都淡不下去。
    也就是现在的楚小乔能咽的下去，换做任何一个有知觉的，怕是都不会愿意去喝一口，定然得闹个一哭二闹三上吊才罢休。
    想着，他脑中忽得浮现出楚小乔平日里骄傲的小模样，他还从未见过她撒娇，倒是盛气凌人的撒泼见过不少。
    嘴角勾起一个有些苦涩的弧度，握住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怕牵动伤口，不敢将她的手牵起来，他俯下身去，如同虔诚的信徒，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
    “小乔，等你好过来，你便也能对我撒泼无赖，你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要我怎样，我便怎样。”
    情话动人，可惜未传入她的耳中，但没关系她醒来之后，他可以全部再说一遍。
    他相信她能醒来，毕竟她本就是个“妖女”，那日她窥伺自己的时候，失足跌下墙头，磕破了脑袋，大夫也说她没醒来的可能性，可不是照样醒来活蹦乱跳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