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6章
安若溪的背后,瞬时像是被一条冷蛇窜过,浑身上下,立时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便听男人阴鸷清冽的话语,徐徐的在耳边响起,说的是:
“这句话,你若是在一个月之前说,本王一定会很高兴……而且说不定本王真的会称了你的心,如了你的愿,将你给休了……但是现在……晚了……”
那轻轻淡淡的“晚了”两个字,就像是一句恶毒的谶语一样,哧溜溜的钻进安若溪的骨髓里,心底,蓦地升腾起一缕缕不好的预感,如影随形,难以摆脱。
抬眸,安若溪一眼便望进男人幽深似海的寒眸里,那种仿佛带着泠泠恨意和势在必得的厉光,令她的四肢百骸,瞬间像是被人抛入了冰天雪地一样,又冷又冻的触感,一点一滴的侵入到身体的每一寸皮肤里,似痛似麻的不安。
微微撇开头,不看他,安若溪定了定砰砰然的心跳,懊恼的开口道:
“你要怎样……啊……”
一句话未说完,纤细的手腕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安若溪的整个身子都被那巨大的力量拽着,在她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小腹已经重重的撞上了那坚硬的红木桌。
而此时此刻,她与面前的男子,虽然隔着一张桌子的空间,但被迫前倾的身子,却相距男人强势的胸膛不过分毫,而两人的脸容,更是近在咫尺,呼吸相闻。
安若溪可以清晰的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倒影在男人漆黑如墨的瞳孔里,仿佛一个巨大的漩涡,将她给吸进了里面,死死的困住,再也逃不出来。
望着男人在自己眼前不断放大的俊颜,安若溪狂乱无措的一颗心脏,仿佛突然之间被人点了穴道,忘记了该如何跳动,连带着呼吸都是一滞。
脑子里像是断片了一般,空空白白的一片,整个人似木头一样,五脏六腑如同麻木到没有知觉,惟有手腕之处,从男人粗粝灼热的掌心,传来的一缕缕火烧般的温度,烫的整条胳臂都生疼。
而男人残酷凛冽的声音,却如同千年不化的寒冰一样,从凉薄性感的唇瓣间,一字一句的倾吐而出,说的是:
“沐凝汐……不要再挑战本王的耐性……收起你的痴心妄想……本王这一生一世都不会休了你……你最好安分守己的继续做本王的王妃……别逼本王现在就毁了你……”
从男人掌心传来的力度,似要将手底下女人的皓腕捏碎了一般,漆黑如墨的瞳孔里,仿佛卷着无数的娟狂暴虐,妖娆而诡异。
安若溪只觉一颗心,一时火热,一时冰冷,颤抖不能自已。男人警告逼迫的寒眸,吸着她的眼睛,直沉下去,似要落到万丈的深渊里去一般。
望着自己又白又细的手腕上,那触目惊心的一大片淤青,都三天了,还没有消散的迹象,安若溪又不禁恨得牙根痒痒。
想到当时那只变态淳于焉狠狠的捏着她的手腕,说什么“本王这一生一世都不会休了你……”“别逼本王现在就毁了你……”,那副逼迫她威胁她的可恶嘴脸,气就不打一处来。
虽然后来经苏苑莛求情,免了那二十大板的刑罚,但那个混蛋男人,却下令将她软禁,没有他的命令,不许踏出凉欢轩半步,否则就拿看守她的人开刀。
所以她这三天下来,就跟囚犯似的被困在这凉欢轩的一亩三分地,几次三番都想不管不顾的冲出去,但是一想到她不能拿陆笼晴和连亦尘的性命安危来冒险,只得将这逃逸的念头,给生生的压了下去。
愤愤的砸着那粗陋的小木桌,安若溪恨不能把它当成那只变态的脑袋,烦躁的都快抓狂了。
正懊恼间,突然听到砰砰的敲门声。
“进来……”
安若溪只道是陆笼晴回来了,头也未抬,有气无力的开口道。
随着房门吱吱呦呦的被推开,一阵细细碎碎的脚步声传来。那动静,怎么听着不止一个人的样子。
安若溪也没在意,继续趴在桌子上,一副懒懒闷闷的模样。
陆笼晴轻声唤道。
“怎么了?”
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安若溪漫不经心的抬起头来,这一瞧之下,却是不由的一愣。
但见进来之人果然不止陆笼晴一个,她身畔还跟着两个素未谋面的丫鬟。
“她们是……”
探寻的目光,望向陆笼晴,安若溪开口问道。
陆笼晴还没有回话,便见那两个丫鬟,款款的向前走了两步,向安若溪行了一礼,同声道:“启禀娘娘……奴婢们是奉王爷之命,来为娘娘梳妆打扮的……”
“梳妆打扮?”
疑惑的重复着“梳妆打扮”四个字,安若溪顺势看去,果然便见她们的手中,一个捧着几件衣衫,另一个则托着些金银首饰。
可是那个淳于焉,为什么无缘无故的派两个丫鬟来为自己梳妆打扮呢?这是怎么个情况?安若溪想不通,不由一头雾水的望向一旁的陆笼晴。
“娘娘,是这样的……”
便听陆笼晴善解人意的解释道:“越商国南平王世子前两日游历到咱淳安国……皇上已经下旨,一切接待事宜,由焉王府负责……现在南平王世子,已经在王府里安顿下来了……晚上王爷会设宴款待世子……”
在脑中搜索了一阵,安若溪记起,那天临出宫之前,她的皇帝表哥好像提过,某个国家的什么世子会来出访,要淳于焉接待,她当时认为不关自己的事,也就没在意,现在看来,应当就是这个越商国南平王世子了。
“只是……关我什么事?”
安若溪有些不解,又有些不以为然。
“越商国世子来访,是一件大喜之事……”
便听其中一个看起来较为伶俐的丫鬟开口解释道:“所以王爷特别开恩……准许娘娘出席今晚的宴席……还特意派奴婢们来为娘娘梳妆打扮……”
听着她这与有荣焉的口气,安若溪觉得自己怎么也该表现出一副受宠若惊、感激涕零的表情来,只是,那“开恩”两个字落在她的耳朵里,怎么就听着这么的刺耳和别扭呢?
“你家王爷真是有心了……”
嘴角扯开一个看起来十分真诚的笑容,安若溪的语气异常的轻柔,继续道:“替本王妃回去好好多谢四王爷的美意……顺便告诉他……他不是下令本王妃不许踏出凉欢轩半步吗?我可是时刻不敢忘记他的警告……所以这请客吃饭的事,恐怕本王妃是不能奉陪了……”
心底越是咬牙切齿,安若溪便笑的愈加的如沐春风。哼,那只变态把自己当成了什么人,可以任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还什么“特别开恩”,开他个大头鬼啊。他想陪人吃饭,使劲吃,吃死他,她才不去趁他的心如他的愿呢。姐姐不伺候。
这样一想,安若溪立马横扫之前被软禁的一肚子恶气,总算稍稍有报仇雪恨、扳回一城之感。
那小丫鬟大概没有料到王妃娘娘会如此的不识抬举,一时之间不由的愣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
“没什么事,就回吧……记得把本王妃的话,一字不落的传到你家王爷的耳朵里……”
幻想着那个淳于焉吃瘪的模样,安若溪便觉得心情大爽。
便见那陆笼晴似踌躇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的开了口,只是神色间仍颇为犹豫,欲言又止的样子。
安若溪心中一动,隐约猜出她肯定是要劝自己,于是替她说了出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想劝我不要意气用事,对不对?”
被看穿了的陆笼晴,苍白的小脸上,不由的一红。
“娘娘……奴婢这也是为娘娘着想……”
低垂着头,便听陆笼晴低声嗫喏道。
安若溪何尝不知?她也知道这般的回绝了那淳于焉,虽然当场看似痛快,但只怕过后又是一场风波,自己无所谓,最可恨的是他到时候肯定又会拿她身边的人来出气,所以自己怎么能凭一时之气,就再次连累他们呢?
唉。罢了,在人檐下过,焉能不低头?
“算了……”
安若溪不以为然的耸耸肩,开口道:“就当我刚才的话,什么都没说……不就是吃饭吗?有人请我去,我为什么不去?你们想怎么梳妆打扮,就开始吧……”
事实证明,安若溪的豪迈大度不过是说说而已,所以当那两个丫鬟不知有心还是无意的将她从头到脚浓妆艳抹了一番之后,安若溪再好脾气,也瞬间不淡定了。
不是说难看到什么地步,只是那样胭脂水粉堆出来的漂亮,总透着一股俗气和土气,自己看起来都极之的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