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转眼间已是十月末,淳安国地处偏北,冬天总是来得快而猛烈,空气间,早已有了泠泠的寒意,淳于焉知道她怕冷,所以早早的便吩咐人备下了火炉,这样熨帖的温柔,倒比融融的炭火,还要暖人心脾。
安若溪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漾起一抹轻笑,甜蜜而满足。
心思微恍间,突觉鼻端呛入一股浓烟,安若溪忍不住咳了几声,忙凝神细看,这才发觉一旁的陆笼晴,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往炭炉里加着炭,不知不觉间,整个房间里都弥散开来缭绕的烟气。
安若溪出声唤道。却见她仿若没有听闻一般,神情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
心中一动,安若溪再次唤道,声音也不由的高了几分。
只听哐当一下,陆笼晴手中的炭应声落地,直到此时,她才仿佛从梦魇中清醒过来一般,愣了一愣,一边忙不迭的道歉,一边开始手足无措的收拾一地的狼藉。
“笼晴,你怎么了?没事吧?”
安若溪拦住她的手忙脚乱,关切的问道。
“娘娘,奴婢没事……”
微微垂下头去,陆笼晴低声开口道。
“笼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最近你一直都看起来神不守舍的样子……”
拉着她的手,在一旁坐下,安若溪开口问道。最近的陆笼晴确实有些反常,动不动便会走神,呆呆的一愣就是大半天,仿佛有什么心事一般,问她却又一言不发,只以“没事”来搪塞。
但见陆笼晴一颗脑袋,垂的更低了,一张樱桃小嘴,紧紧抿着,欲言又止。
瞧着她这幅模样,安若溪不禁有些着急与担心。
陆笼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胃里却一阵翻腾,恶心欲吐。
安若溪察觉到她的不妥,心中一动,刚想开口相询,却突然听得咚咚的敲门声。
门开之后,进来的人,却是苏苑莛。
陡见到她,安若溪不免有些尴尬。这些时日来,除了偶尔在锦簇园里,与她碰过数面,大多也只是点点头,便匆匆离去……算下来,自从淳于焉对她表明心意之后,这两个月来,他便不曾去过意心小筑过夜……安若溪也就刻意不去想他还有另一位侧妃的存在……只是,每次面对苏苑莛的时候,她还是不由自主的有一种抢了她某种东西的罪恶之感……
比起她的不自然,苏苑莛却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微微一笑,嗓音柔媚而亲昵的开口道:
“凝汐妹妹……明天就是皇后娘娘的生辰,王府需要准备的贺礼,我都已经备好了……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地方?”
安若溪指指自己,尴尬的笑了笑:
“这些事情,一直是苑莛姐姐你忙前忙后的……我什么也不懂……姐姐你看着办就好……”
苏苑莛也就不再多加谦让,落落大方一笑,开口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准备明日赴宴的事情了……妹妹你与皇后娘娘一向投契,相信到时候一定有许多话要说……”
顿了一顿,似稍稍犹豫了须臾,便听苏苑莛继续道:
“听说皇后娘娘之前传出有孕一事……结果最后不过是空欢喜一场……虽说是误会一场,但这种得而复失的感觉……想必皇后娘娘心里也是极之不好受的吧……”
说到后来,苏苑莛的嗓音渐低,莹润似玉的脸容上,仿若不能自抑的笼了一层淡淡的忧伤,似秋水氤氲,愈加显得楚楚动人,教人生怜。
安若溪知她定是想起了自己未能临世的孩儿,心中也是不由的一伤。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虽然事过境迁,且与她无关,但每每念及,仍是为那无辜的胎儿可怜。
整个凉欢轩里,一时之间无话,寂然压抑,有如坟墓。
“皇上此次为娘娘大办生辰……想必也是为缓解娘娘的抑郁之情……”
短暂的沉默之后,却听苏苑莛缓缓开口道,也算是转移了适才压抑的气氛。
“是呀……来日方长……皇嫂与表哥都还年轻……有喜只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安若溪却仍有些莫名的尴尬,语声涩然,开口道。
“谁说不是呢?”
苏苑莛微微一笑。一双秋水盈盈的眼波,似有若无的瞥了一眼垂首立在一旁的陆笼晴,停顿了须臾,语气一转,复又开口道:
“其实皇上正当壮年……后宫之中,除了皇后娘娘之外……也只有许淑妃与伍贤妃两位娘娘……皇嗣也是一无所出……说起来,当真是令人唏嘘……”
听得她谈及此事,安若溪一时之间倒不知该如何接口了。
“娘娘……茶凉了……奴婢这就去再斟一壶来……”
诡异的沉默之中,陆笼晴善解人意的开口道,打破了尴尬。
安若溪颇有松了一口气之感,只是,还未等她这口气舒完,却见刚走了几步的陆笼晴,突然脚下一顿,本就有些苍白憔悴的小脸,越发的失了血色,一双手,紧紧捂在胸口,胃里的翻腾止也止不住,竟是对着门外剧烈的呕吐起来……
心头大惊,安若溪忙不迭的奔到她的身边,一边帮她顺着气,一边焦切的询问着:
“笼晴……你怎么样?没事吧?我这就去传大夫帮你看看……”
眼见着她吐得厉害,手足无措之余,安若溪脑中精光一现,说做就做,立马便要去请大夫。
只是尚未来得及挪动脚步,却被陆笼晴一双柔弱的小手,紧紧拽住。
“娘娘……不要……”
女子语声虚弱,一张惨白的脸容上,却满满尽是无措的焦急与乞求之色。
“奴婢没事……”
“你都已经这样了……还说没事……”
安若溪又气又急,不容分说,仍是要去找大夫,哪知陆笼晴紧紧拽在她臂弯上的小手,却是更加收紧,不肯放松。
“娘娘……奴婢真的没事……求你不要去请大夫……”
说话间,陆笼晴更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笼晴……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安若溪一边手忙脚乱的扶她起身,一边焦切而不解的询问着。
陆笼晴却只是沉默,低头不语。毫无血色的小脸上,泪雨泠泠,满面凄凉。
安若溪心中莫名的一沉,只觉一股不详的预感,似潮水一般漫延上来,待她想要抓紧,却又退得无影无踪,不见痕迹。
正想问个清楚明白的时候,却听得一旁苏苑莛柔媚温淡的嗓音,徐徐开口,说的是: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笼晴姑娘……你这大概是怀有身孕了吧?”
安若溪正想问个清楚明白的时候,却听得一旁苏苑莛柔媚温淡的嗓音,徐徐开口,说的是:
这突如其来的讯息,太过震惊,安若溪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冲口而出道:
“怀孕?笼晴无缘无故怎么会怀有身孕呢?怎么可能?”
安若溪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可思议,下意识的望向身旁的陆笼晴,却惟见她惨白的脸容上,愈加的失了血色,一双圆圆的大眼睛里,刹那间便已积满了层层叠叠的泪水,如颗颗晶亮的珍珠,盛在眼眶里,欲落未落,叫人楚楚生怜。
安若溪心中,由是一动,喃喃开口问道:
“笼晴……这是真的吗?你真的有了身孕吗?”
但见陆笼晴听得她的疑问,更是将一颗微微低垂着的脑袋,埋得更深,惟留一小截白皙细致的颈部肌肤,暴露在空气中,有不能抑制的轻颤,仿若竭力隐忍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情绪,语带哽咽的嗓音,断断续续的从喉咙间钻出来,几乎微不可闻,说的是:
“娘娘……奴婢没有脸再面对你了……”
这样的回答,便是再清楚不过了。
安若溪一时之间,心底仍有些激荡,显然为着她怀孕的消息,不能完全的消化反应。
“笼晴姑娘……不知你腹中孩儿,乃是与何人的骨肉?你云英未嫁……却陡然间怀有身孕……若是此事传将出去……只怕有伤风化……旁人亦会笑我焉王府治府不严,任由下人行为不检,玷污焉王府的清誉……”
一片沉默之中,却听一旁的苏苑莛嗓音温润,缓缓开口道。即使是面对这般有失体统的一件事,却丝毫未见斥责的语气,处处透着大家闺秀的优雅与修养,熨帖的叫人挑不出任何的不适来。
安若溪也已由最初的震惊中,渐渐平静了下来,只是关于陆笼晴为何会怀孕这件事,仍是一头雾水……她整日里待在凉欢轩,怎么可能会与男人有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