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秦艽不应答，皇上却可以找到机会威吓她。
    就比如此刻，见秦艽久久没有回应，皇上便一声冷喝，沉声道：“怎么，朕都既往不咎饶了你妹妹了，你却还不满意？杵在这里不言不语的做什么？朕看你们秦家人是越发放肆了！”
    最后一句话，他拿出来在大殿之上面对群臣时的那份天子之威。
    若是胆子小的，光听他这一句话，恐怕就要吓得浑身抖三抖了。
    秦艽故作惶恐地低下头去，口中说道：“皇上误会了，臣女岂敢。只是……此事尚未调查清楚，臣女不敢在皇上面前随意做答。昨夜里，祖父才叮嘱了臣女，说秦家该承担的罪过就会认下，可不该承担的，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承担下来。”
    她直接搬出了秦放来，面色紧张地说道：“寿宴当日究竟是什么情况，臣女虽参与其中仍不能全然了解，皇上只是听了臣女的片面之词，若就这样做出决断，只怕会让人觉得有失公正……”
    “放肆！”皇上厉声喝止，拧眉道：“你敢说朕有失公正？！”
    秦艽将头垂得更低，惶恐地说道：“臣女不敢，可臣女知道，就算是知县大人断一桩家长里短的案子，也必定要调查得一清二楚才能判决，臣女愚钝，讲诉当日所发生的事情难免有所缺漏，将来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岂不还是臣女的错？臣女斗胆，请皇上彻查之后再行论罪。”
    皇上心中本就心虚，也顾不上秦艽这话到底有没有冒犯到他，只一张脸越来越黑沉下去，良久才道：“又没出什么大事，你当朕手底下的人那么空闲的么？此事就这么定了，你回去吧。”
    秦艽心中暗暗翻了个白眼，面上越发恭顺，低头敛目，道：“可是皇上，当日臣女的妹妹在失心疯以前曾指出是大公主殿下与她共同商议了那件事情，而当天下午，臣女去大公主府上求解药，大公主竟真的拿出了解药给臣女，偏巧，妹妹所说的，她和大公主商议计划的望月楼，在当夜就被人屠杀得干干净净，如此多的疑点，皇上怎能就此了结此事？”
    皇上的喉头一哽，只觉有一块什么东西牢牢卡在了他喉咙里。
    他眯了眯眼，眼底里透出危险的光泽，如一头猛虎般盯着秦艽，冷声道：“朕要如何，还由得你来教朕了？”
    这是想转移话题了，直接给自己扣上个大不敬的帽子，然后她就得为了自保而开始求皇上恕罪，皇上再一番斥责，命令她退下……
    如此，先前谈论的大公主一事又可以不了了之了。
    秦艽心中透亮，直接跪了下去，惶恐道：“臣女只是心中不服，明明这件事还到处都是疑点，皇上却视而不见，臣女今日便冒着杀头的危险将心中想说的话说出来，若是皇上当真想做个昏君，就此杀了臣女吧！”
    她说完，昂起头来，满目决绝。
    皇上愣了一瞬，心中只道，将门之女，果真与其他女子不同……
    这件事上，皇上心中是知道对错的，他只是想要维护住自己最宠爱的妹妹。总归此事最后造成的后果并不严重，不过是疯了一个秦妙，死了一些无关痛痒的普通百姓，只要他一声令下，这些事全都不是个事。
    可他不能只是一声令下，他还得服众，否则也不必和秦艽说这么多了。
    他今日之所以叫来的是秦艽，就是因为他知道，不论是秦放还是秦牧，都没秦艽这个女子好欺负。
    本来他以为，秦艽就只是个从乡野间出来，他三言两语，便能将她给绕进去，轻易让她承认此事与大公主无关。却没想到，饶是她来自山野，却并非一个见识短浅的软弱女子。
    一时间，皇上倒说不出话来了。
    他又不能真杀了秦艽。
    且不说秦家老二现在还在边关尽忠职守地为大周效力，单论此事，秦家人就占了理。
    他若是杀了秦艽，不仅秦家人会反，只怕连其他臣子的心都会寒个透。
    “昏君”两个字，他不敢担。
    这些年为了他那个妹妹，他没少睁只眼闭只眼地做些明知不对的判决，那些人大都是没什么势力的普通人，解决起来很容易，朝中大臣们虽心中稍有微词却不至于怎么样。
    但这一次，对方是秦家，他知道，难了。
    就像秦艽说的，明明有那么多疑点他却故意视而不见，只为了维护他那个总是闯祸的妹妹，说出去，他不是昏君又是什么？
    皇上眉头拧出了一个“川”字，半晌没有言语。
    偏殿内一时没有了声音，寂静得落针可闻。
    皇上的脸色黑得像锅底一样，立在他旁边伺候的内侍紧张地觑着他的神色，又抬眼去看秦艽。
    看到秦艽的样子，他心中不由一讶。
    她虽然跪在地上，可神情泰然镇定，仿佛料定了皇上不会拿她怎么样似的。
    内侍轻轻咽了下唾沫，暗暗想着，若是皇上真被她这个样子气得杀了她……
    他刚想到这里，就见殿门口一名小内侍探头探脑的。
    他转眼看了皇上一眼，静悄悄地走了出去，低声问道：“什么事儿？”
    小内侍压低声音，答道：“靖王殿下来了，正在外面求见皇上，说有重要的事情要禀报。”
    “靖王殿下？”内侍一皱眉，转头朝殿内看了看，略一沉吟，走进去躬身禀报道：“皇上，靖王殿下求见，说有重要的事情禀报，您看……”
    皇上眉毛一抖，几乎下意识地说道：“不见！”
    靖王在朝中没什么实权，他最近唯一在做的一件事，不就是调查望月楼那桩案子么？这时候跑来说有重要的事情禀报，显然是案子有结果了。
    案子的结果会是什么，皇上心中早已经可以确定了。
    所以他才不想见顾靖，此时秦艽还跪在这里呢，顾靖若是真查到了结果，岂不正好让秦艽听到？
    偏他话音才落，秦艽就十分懂事地说道：“皇上不必顾及臣女，靖王殿下既然有要事禀报，那秦家的这件小事就先搁置吧。万一为了耽搁了皇上的正事，臣女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