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艽坐在马车里，偶尔才能感觉得到马车向前行驶一小段距离，就好像蜗牛在爬似的。
    坐着坐着，秦艽都忍不住打起呵欠来。
    暖玉却兴致勃勃地掀起纱帘一角向外面看，一边看嘴里一边啧啧有声，惹得秦艽不由问道：“你看见什么了？”
    暖玉闻言就放下帘子，转头向秦艽说道：“小姐，外面的百姓们手里都拿了好多东西，什么烂菜叶臭鸡蛋小木棍小石头之类的，一人提一只篮子，满脸期待地等着大公主来，看着可吓人了！”
    温香听她这么一说，也掀起纱帘看了一眼，惊呼道：“天哪，他们这是准备用这些东西去砸大公主殿下？”
    暖玉撇嘴道：“还什么大公主啊，她今天都是个要被处决的犯人了！你也知道，她以前那些年作威作福的，不知道残害了多少人，今天她成了死刑犯，百姓们当然巴不得狠狠打她一顿发泄一下怨气了！”
    她说得义愤填膺的样子，秦艽笑问：“要不你也拿东西去砸两下？”
    只是一句逗她的玩笑话，暖玉却眼睛一亮，连连点头道：“奴婢也想呢，一会儿一定找机会砸她一下！”
    秦艽无奈地笑着摇头，偏头掀起纱帘望出去。
    大街上的百姓摩肩接踵，几乎将这一条路给堵得水泄不通。秦艽甚至怀疑，这整个京都的百姓是不是全都来了？
    他们的脸上都挂着笑，眼底里充满了期待的神采，不时地朝着皇宫的方向张望。
    大公主虽然今日就要被处死，可在此之前，她却并未被关押在刑部大牢，也不在天牢内，而是就住在皇宫之中。
    没人知道她这三天是怎么过的，但想必不会像别的死刑犯一样。
    马车又向前挪动了一小段路，秦艽放下纱帘，轻叹了一声，正要吩咐温香和暖玉一起下车，徒步走去胡玉楼，却听后方远远传来一阵轰闹声。
    许多人的声音混合在一起，让人根本听不出那些声音到底在说什么。
    但很快，就在马车外面，传来一人的高喊声：“那个魔女出来了！大家快上啊！”
    魔女……
    秦艽嘴角抽了抽，这也就是现在，要换做以前，就算背着大公主只怕也没几个人敢这么叫她。
    随着那道声音传来，周围拥挤的百姓们全都朝着后方奔涌而去。
    前面一下子就空了不少，车夫连忙扬鞭驾马，马车终于顺利且迅速地赶到了胡玉楼门外。
    秦艽松了一口气，慢慢下了马车。
    暖玉兴奋地说道：“小姐，奴婢能不能过去凑个热闹再来？”
    秦艽好笑地点头，“去吧，仔细些别摔倒了，否则一人一脚都能将你给踩死。”
    暖玉被她的话吓了一跳，犹豫片刻，道：“那奴婢……还是不去了吧？”
    温香没忍住笑了出来。
    秦艽也笑了，缓缓道：“那我们就快些上去吧。”
    她话音才落，便听见一道清朗淳厚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秦小姐，这么巧？”
    秦艽转头看去，竟是慕容远。
    她笑了一下，福身道：“慕容公子也来了？”
    “百年难得一见的大事，我当然也要来凑个热闹了！不过……我没订到位置，只能在楼下望着上面了。”
    慕容远一脸遗憾的神色，说完还叹了口气。
    秦艽笑了笑，道：“那我就先进去了，再会。”
    “诶！”慕容远忙道：“秦小姐这是订好位置了？不知能否让在下也沾沾光？”
    秦艽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当然可以。”
    之前人家免费送了一幅画给她，后来又在寿宴上将他自己画的画说成是她的。
    拿人手短，秦艽不能不给慕容远这个面子。
    反正今天大家都是来看大公主的，那些三楼的雅间，自然也都房门大开，每间房里坐了谁，在干什么，全都一清二楚，不必担心有人说什么闲话。
    慕容远笑着一拍折扇，抱拳道：“那在下就多谢秦小姐了。”
    二人及温香暖玉一起上了楼去，刚踏上三楼楼梯，就听见楼上传来热闹至极的声音。
    待走上了楼，看到眼前的一幕，秦艽就忍不住怔住了。
    没想到，这些早就包下位置的人，今天竟然全都将脸遮掩了起来，有的戴面纱有的戴斗笠，还有人戴上了面具。
    秦艽仔细听了听，虽然他们都三三两两地在雅间内说话，可谁也没叫对方的名字。
    转念一想，秦艽就明白了。
    大公主被处决是何等大事？这三楼的雅间寻常人可别想能包上一间，所以这里的人，十个至少有九个是达官贵人或者是其妻女。
    而这些人，既想来看这个热闹，又怕被皇上记恨，所以就都将自己的脸给遮了起来。
    毕竟，虽然是皇上亲自下的圣旨要杀大公主，但没有人会忘记这些年来皇上是如何宠爱她的。迫不得已下了杀她的圣旨，皇上心中一定格外悲痛，若再被他知道有谁来凑了热闹的话，必定会被狠狠记上一笔。
    慕容远在秦艽身旁低声道：“秦小姐，你要不要也遮掩一下？”
    秦艽摇头，冲他做了个请的手势，一边向她事先包好的雅间走，一边徐徐说道：“皇上心里比谁都清楚大公主对我做了什么，我今天来看她被处决，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更何况，我若是不犯错，皇上心中再怎么记恨也不能拿我如何。”
    天子威严，掌握着天下人的生杀大权，可是，他却并不能真正地看谁不顺眼就杀谁。
    天底下不知有多少双眼睛都在暗处盯着，一旦他所犯下的错足以颠覆朝局，就会立刻群起而攻之。
    秦艽是手握兵权的侯府小姐，皇上就更不能随意将她如何了。
    否则，上次皇上召见她时，大可以直接杀了她了事。
    “既然你不遮掩，那我也不必在乎那么多了。”慕容远轻笑一声，随秦艽走进雅间坐下，悠悠说道：“其实这些人啊，都在掩耳盗铃呢。他们此刻虽蒙了脸，但却不能一辈子不露脸，皇上若真有心，自可派人暗中跟着他们，看他们去了哪家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