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艽望着门外，沉默下来。
    她知道封纣想跟她说什么了。
    一名男子跑过来，右边空荡荡的袖子随着他的跑动而荡来荡去。
    他笑着上前，想秦艽鞠了一躬，才向封纣说道：“将军，饭做好了。”
    封纣点头，他又继续问：“那这位姑娘的饭菜……要端进来吗？”
    他们在外面讨论了好一会儿了，有人觉得一个姑娘家不能和他们同桌吃饭，也有人觉得单独给人家端过来好像很嫌弃人家似的，最后就派了他过来直接问了。
    封纣便看向秦艽，等她回答。
    秦艽笑道：“没事，都一起吃吧，还有文竹在呢。”
    由于人太多了，这里吃饭都是在外面庭院内搭起几张大方桌拼成一张长桌，众人才好都坐在一起吃饭。
    就像是一大家子人一样。
    秦艽和封纣走出门去，他们已经将桌子给拼好了。那些桌子做得巧妙，是可以合上打开的，平时合上之后找个角落立着放也不挡事。
    而一拼起来，几乎填满了半个庭院。
    行动方便的人就负责去摆放长凳，另外有几人开始将饭菜端上桌，菜盘子都是脸盆大的一只，按单独的小方桌来放，每桌上一盆子荤菜一盆子素菜，还有一盆蛋花汤。
    李河生一瘸一拐地走过来，略显羞涩地向秦艽说道：“姑娘坐这边的凳子吧，我刚才专门擦过了，可干净呢。”
    秦艽想起封纣说的关于他的身世，心中一阵喟叹。
    他其实比她的身世惨多了，她虽然自幼没见过爹娘，但却从小衣食无忧，甚至还能学到各种大家闺秀才能有机会学习的东西，也没有人敢像那个恶霸一样欺负她。
    可李河生，不仅没见过爹娘，连养母也死得那么凄惨，而那个恶霸，直到现在都还好端端地活着。
    她抿了下唇，向他点头一笑：“多谢。”
    李河生就红了脸，连忙转身带她朝那边走。
    封纣坐在了她的左边，虽然是挨着，但却属于另一张桌子。
    秦艽叫文竹过来一起吃，文竹却怎么也不肯，满口都是主仆有别，秦艽便没有勉强，请李河生帮她盛了饭菜独自去一旁吃。
    她旁边空下的位置，就没有人敢来坐了。
    众人落座之后，李河生单独拿了两只瓷碗过来，盛了饭和汤给秦艽，小心地说道：“这是我去临村买来的新碗，姑娘你放心吃。”
    秦艽怔了怔，垂眸看着面前的两只碗，心中五味陈杂。
    他们赚钱不容易的，竟然还在这上面花钱。
    “没事，吃吧。”封纣在一旁淡淡说道。
    其他人都没动筷子，目光都落在封纣和秦艽身上，隔得远的，便在咬耳朵，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见他们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封纣拿起筷子，夹了一片白菜。
    其他人这才拿起各自的碗筷，动了口。
    但这一顿，他们都吃得又慢又轻，一旦有人吧唧嘴，旁边的人就狠狠瞪他一眼，吓得他连忙捂嘴，又朝秦艽看。
    秦艽感觉得到他们这是怕吃相难看影响了她的食欲，便加快了速度，很快吃完了自己的饭，又喝了一口汤，笑道：“不愧是军营里的厨师，这味道做得可真好，比我们家里的饭菜还好吃呢。”
    众人这才放松地笑了几声。
    秦艽起身离桌，道：“诸位慢用，我先进屋歇会儿。”
    她转身，走进堂屋的那一刻，便听见后面传来了清脆的碗筷碰撞声，一个个狼吞虎咽起来。
    她觉得很有趣，抿嘴一笑，在屋里到处看了起来。
    堂屋左右各有一间内室，原本应该是读书写字和小憩的地方，现在却摆满了别的东西。
    左边的房里是箩筐和各种成品小玩意，还有几筐白菜，应该是要在明日拿去集市上卖的。
    右边的房里——却放满了刀剑和盔甲。
    一身身银亮的盔甲被悬挂在墙壁上，慢慢一扇墙都铺满了，数十把坠着红缨的大刀整齐排列在一角，长枪竖立在另一头，还有不少铁弓与羽箭。
    这些东西，在端王事件以前秦艽从未大量见过。
    而那一日，那些人，就是用这些东西浴血厮杀，在皇陵里杀出了满地尸骸。
    那只是一场很小的战役而已，真正的沙场，数十万人对冲的场面，她无法想象到底会有多么壮大。
    而在那壮大之后，又是忠魂埋骨他乡的凄凉……
    她走向竖立着的长枪，伸手摸了摸枪头，试着拿起一支，才发觉这东西竟然那么沉。
    将士们就每天穿着厚重的盔甲，再手握这么重的武器，没日没夜的训练啊。
    秦艽叹了口气，将长枪轻轻放回。
    封纣想告诉她的，她已经明白了，可是，这其实没有任何用处。
    她只是季风也的一颗棋子，而且已经是一颗不听话的棋子了，她如何能左右得了时局呢？
    即便她收手，大周即将来临的大乱也无可避免。
    身后传来一轻一重的脚步声，秦艽收回思绪转头看去，便见李河生在门口探了个头进来。
    李河生见到秦艽，忙缩了缩脖子，又走出来，叫道：“姑娘。”
    秦艽笑问：“有什么事吗？”
    李河生挠头，满面的尴尬和羞涩：“就是……他们非要叫我来问你，说你对我笑了，肯定不讨厌我。”
    秦艽好奇地问：“他们想问什么？”
    李河生嘿嘿地笑了两声，谨慎地转头朝外面看了一阵，才转过头来，将手附在嘴边，小声问：“他们想问，姑娘你是不是将军的心上人？”
    秦艽一愣，脸颊发烫：“不是，当然不是了！他们怎么会这么想！”
    李河生搓了搓手，面露失望地“啊”了一声，又连忙笑起来：“将军人极好，可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未婚配，我们这是替他着急呢。姑娘你……我觉得你们挺般配的。将军话少，又老是黑着一张脸，看着有些吓人，可他人很好，姑娘如果……”
    “在说什么？”
    一道淳厚淡漠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李河生吓得一缩脖子，慌忙朝房里退了两步，差点没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