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二狗子被抬回吴家。
    吴老娘一路哭天抹泪：“顾家人咋这么狠，将我儿打得骨折，还要咱家赔二两银子，咱家哪来银子啊？就是借也没地借去啊……”
    帮忙抬人的吴家青壮，一听借钱二字，匆匆将吴二狗子放到床上，而后托词家里有事，一窝蜂跑了。
    吴老娘哭声一滞，旋即哭得更大声了。
    吴大郎也想跑开，但这是他的家，他跑不了。
    赔银子或者去衙门，这是顾家给上门哭求的吴家人的两个选择，吴老大咬牙选了前者。
    但如今吴老娘哭闹不休，吴老大忍无可忍，回头冲吴老娘道：“没银子就把二狗子送到衙门去，咱家也就不用赔了，你也不用哭了。”
    本来蜷缩着床上呻吟的吴二狗子一下子坐起身，满脸狰狞地冲吴老娘和吴大郎吼道：“我知道你们都恨不得我死了，不用你们送我去衙门，我现在就撞死在床头！”
    吴老娘被唬得忙按住吴二狗子，哭道：“儿啊，你说什么浑话？要不是娘跪地上求顾家人，他们都不会放你回来。但银子咱家真没有，你不过是偷条狗，就算去了衙门也不会怎样……”
    “是不会怎样，顶多是打一顿板子，将我当场打死！”吴二狗子猩红的双眼瞪着吴老娘吼道。
    吴老娘被吓得脸发白，吴大郎拉开她道：“娘，你先出去，我跟二弟聊聊。”
    吴老爹前些年就去世了，这当家的就变成了吴大郎。吴老娘本就无措，一听他这话就赶忙出去了。
    屋内只剩下兄弟俩，吴大郎盯住赤红双眼的吴二狗子低声道：“老二，你老实跟我说，你去顾家是要干什么？”
    “能干什么？嘴馋了，偷狗吃啊。”吴二狗子怪笑。
    “你别给我耍花腔！”吴大郎恼怒，警告他道，“我不管你想干什么，以后就不许再靠近顾家，不然再有下次我绝对不会管你！”
    吴二狗子满脸恶意地凑近吴大郎：“大哥，这次你就不该管我，我这次没死，那下次死的就是别人……”
    吴大郎被他的话惊得汗毛乍立，用力推开他：“你个疯子，你要害死全家！”
    “哈哈哈哈——”
    顾家，灯火通明。
    顾蓁蓁仿佛还能听到吴二狗子被抬走时疯癫的笑声，心底暗暗后悔轻易放走他。
    不过，这也是没法子。
    一来，吴二狗子身上并无赃物，虽搜出个火折子，但他一句点火看路就推脱开了。
    二来，吴老娘又哭又求又跪，村里人包括村长话里话外都希望这事不要闹到县衙去，不然丢的是整个村子的脸面，就连顾奕辰面上都不好看。
    如此一来，自然不能强硬地送吴二狗子去县衙，还是她坚持，才逼得吴家写下了二两银子的欠条，不然依着村里人的意就得白白放了已经挨了揍的吴二狗子。
    银子什么的她根本不在乎，她只恨吴二狗子没给大黄赔命。
    不是说人比狗贱，而是吴二狗子这样的恶人活在这世上还不如一条看家护院的狗。
    “娘，等吴家拿来银子，咱几家得平分。”顾二郎忽然开口，打破了屋内的安静。
    顾蓁蓁愣了一下，转头看向顾二郎，顾二郎不满地瞪向她：“你这么看我做什么？难道你想独吞不成？分家的时候，大黄可没分，现在它死了，吴家的赔偿金，我们二房就得占一份！”
    顾蓁蓁只觉得心里发凉，不愿再看顾二郎一眼，只冲顾陈氏道：“娘，我出去把大黄埋了。”
    李氏赶忙道：“唉，先别埋啊，看能不能吃。”
    顾蓁蓁头也不回，加快步伐。
    顾陈氏没好气地训道：“大黄是被药死的，你不怕药死自己尽管吃！”
    李氏讪讪，没敢再多说。
    天色渐明，顾蓁蓁抱着大黄出了院子。
    身后忽然多了一道脚步声，她没有回头，一路走到土地庙旁的树林里，拿起锄头刨坑。
    下一瞬，锄头被夺走，高大的男人挥动锄头，很快刨出一个坑。
    见深度约莫一米后，她喊了停，将僵直的大黄放入坑里。
    大黄原本干瘦，最近一阵熬汤剩下的骨头都进了它的肚子，它渐渐长了些肉，皮毛也有了一丝油亮……只是，它再也不会爬起来摇着尾巴舔她手心。
    她捧起土，一点点撒在它身上。
    赵大牛站着边上，望着少女半跪着地上，她的脸上没有眼泪，也不见什么悲伤，只一捧一捧地往黄狗身上撒土，他的胸口不知为何有些堵，有些酸胀，这种滋味与他强行回忆时引起的头疼不同，却同样叫他不知如何办才好。
    将最后一捧土覆上，顾蓁蓁起身，并没有清理身上的泥土，仰起脸直直望着他问道：“你昨晚去哪了？”
    “……山上。”赵大牛言简意赅。
    顾蓁蓁皱眉：“昨晚那么大的雨你去入山做什么？”
    赵大牛张了张嘴，却不知为何又闭上，眉头微微凝起。
    瞧着他身上还透着湿气的衣服，顾蓁蓁又忽然不想问了，摆手道：“你的秘密我不过问，谢谢你帮忙抓住了吴二狗子。”
    赵大牛没有说话，只微微摇头。
    她不去猜测他摇头的意思，继续道：“吴二狗子夜里潜入咱家必然不是为了偷狗，而是有别的企图，这次没有成功，以后必然还有别的手段，你也要小心。”
    赵大牛微微垂眸，望着她苍白的小脸，张开口声音嘶哑：“我在……你安心。”
    顾蓁蓁怔了一下，抬头对上他漆黑如墨的眸子，刹那间，她想起夜里他如狼一般的眸子，匆匆移开眼，点头道：“我知道，你功夫好，吴二狗子在你手上过不了一招，但他这人阴毒，多半会使暗招，所以以后你不要单独出去，有事可以叫上我三哥。”
    赵大牛受过伤，脑子不大好，她担心他会吃亏所以交代这话，但话一出口，想起顾三郎的脑子貌似也不大好，于是补充道：“还要叫上我，只要不去县里，我娘不限制我的行动。”
    顾蓁蓁许久没等到他的回应，转回视线发现他定定看着她，她莫名有些慌，说了一句：“天亮了，咱回家吧。”
    说完，转身就走，走了几步想起忘了锄头，回过身，却差点与拿着锄头的赵大牛相撞，她忙退了一步，埋怨的话脱口而出：“你走路为何没有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