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昏暗，镭射灯一闪一闪，贵宾席上的几张脸被照的忽明忽暗。
    “要我说，你完全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嘛，这年头，哪个男人不想娶西湖龙井这个的老婆。”
    不会吵，不会闹，还不管你。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老婆啊。不明白顾大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陆候均翘着二郎腿，皮笑肉不笑道：“顾少是想多点存在感，你懂什么。”
    陆候均无疑说到了顾靳的痛处，没错，现在他就是这种感觉——毫无存在感。
    那天看见她跟魏雍说话，他生气的不是她跟谁在一起，而是，她跟魏雍聊天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从来没有对他展露过，这让顾靳心里落差严重。
    那天晚上他逼着她问自己的行踪，唐钰虽然问了，可是那副被逼无奈以及看怪物一样的眼神，戳的顾靳浑身都不舒服，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傻瓜，甚至比傻瓜还要傻。
    “就为个存在感，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孔狄一仰脖子，把杯子里的酒喝了个干干净净，毫不客气的对顾靳嘲笑起来。
    “滚犊子。”
    “我家阿浓在你那儿怎么样了？”陆候均问。
    顾靳丢了一颗花生在嘴里：“能怎么样，吃喝玩乐，丝毫没有离家出走的危机感，对了别忘了把伙食费给我，我可不是收容所。”
    想到苏浓，顾靳巴不得她赶紧滚蛋，每天屁事不干，就缠着唐钰，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话要说。
    ……
    “干脆我到你店里帮忙吧，你缺人手吗？”苏浓趴在床上问。
    唐钰莫名的抬起头：“你要跟我一起看店？”
    苏浓用力的点点头：“对啊，我看你古董店挺有意思的，一个人看也很幸苦，反正我工作丢了，暂时又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工作，不如，跟你混呗。”
    唐钰大惊，她哪里敢请苏浓给自己干活，听顾靳说了，陆候均家底殷实的很，就算苏浓一辈子不上班他照样养得起。
    不晓得这位苏小姐怎么就那么热衷于上班，唐钰笑了笑：“我的生意不太好做。”
    “不就是看店嘛，我也会。不光会，我还能帮你擦桌子，擦板等，还有打扫卫生。”
    唐钰想了想：“你怕鬼吗？”
    苏浓被问愣住了，这话题扯得也太远了吧，好端端的怎么就提到这种东西呢。
    “怕啊，难道你不怕。”她老老实实道。
    唐钰放下手里的书，语重心长道：“那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的存在吗？”
    也许是唐钰的表情实在太认真，苏浓不由得收起玩笑的嘴脸，开始慎重的思考起来：“我觉得应该没有吧，鬼魂都是杜撰出来的，是没有科学依据的。”
    “其实，这个世界上是有鬼的，但绝大多数都会在死后立即跟鬼差去地府，只有极少数可以留在阳间。”
    苏浓像听故事一样，捧着脑袋，反趴在床上，双腿无意识的左右摆动着。
    “为什么只有极少数可以留在阳间呢？”
    唐钰道：“因为他们有着无法达成的心愿，这种心愿一旦变成执念，就很难去化解，必须满足了他，他才会走。”
    “你在哪本小说上看到的？介绍我看看呗。”苏浓不由得对这个起了兴趣。
    唐钰道：“这不是小说，这就是事实，而你看到我的古董店，其实并非真的古董店，它只是一个帮鬼魂消除执念的地方。”
    苏浓不由得张大了嘴巴，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连忙在唐钰眼前晃了晃手：“你说什么呢？”
    除了顾靳，她是唐钰第二个坦诚相对的人，之前就说了，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从不跟人说自己是干什么的，但是苏浓是她最好的朋友，她没有理由连朋友都要隐瞒。
    “我说，我其实可以看到鬼魂，我的生意主要来源，就是跟他们之间的交易。”唐钰一字一句说完，微笑着看着苏浓：“你怕不怕？”
    苏浓摸了摸发麻的脖子，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她说的怎么那么恐怖，这时，阿宝一蹦一跳的过来，他举着手，在苏浓眼里，阿宝仿佛是被空气牵着进来的。
    “左慈叔叔来看你了，妈咪……”
    唐钰从床上坐起来，丝毫没有顾及到旁边目瞪口呆的苏浓，客客气气道：“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左慈见房间里还有其他人，急忙问道：“你不怕……”
    唐钰笑了笑：“没关系，她是自己人。”
    这么一说，左慈才放心，一屁股坐在了唐钰身边，苏浓瞬间感觉有一股凉气在自己四周扩撒，心跳如擂鼓，是她疯了，还是唐钰疯了，为什么她会听见唐钰在跟空气说话，而且阿宝的眼睛始终跟唐钰盯着同一个方向，难不成这个地方真的有鬼？
    “我这次来，有个好消息。”左慈道。
    唐钰眼睛一亮：“什么。”
    左慈道：“冬至了，鬼门关要开了。”
    唐钰更加吃惊了：“不是七月半鬼门开吗？”
    “上头褒奖那些意外死亡的鬼魂，他们服役期间表现的很好，所以给他们的福利，让他们可以回来看看亲人。”
    “鬼门关开，跟我有什么关系？”唐钰不懂。
    “你的师傅，也在福利的名单里。”
    “……”
    沉默，她的沉默让左慈的心不由得悬起来了，她是高兴，还是伤心啊？
    “真的？”
    唐钰低低的声音传来，左慈不由得攥紧了拳头：“阿茶你没事吧？”
    “你……你是说，徐图会回来？”
    “嗯！”左慈点头。为了确认他还刻意看名单上的名字，确确实实是徐图。
    唐钰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师傅，原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师傅了，唐钰想大叫，想欢呼，想跳起来旋转。
    她一把抱起在地上玩耍的儿子：“阿宝，我师傅要回来了，他要回来了。”
    阿宝不认得徐图，眨巴着黑黢黢的眼睛，一脸的莫名，唐钰放下阿宝又去抱苏浓，苏浓差点没被勒得断气：“唉唉唉……你干什么。”
    “苏浓，我的师傅，我的师傅要回来看我了。”
    她的师傅？她师傅是谁啊？
    苏浓一脸的呆萌。
    他们都不懂，但是，左慈却懂，徐图是除了阿宝之外，与她最亲密的人，他们曾约定，要一起相伴到永久，但是徐图却因为一场车祸，失约了。
    看她这么兴奋，左慈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徐图在人间只待几天，到时间了，他还是得走。
    “左慈，谢谢你，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唐钰激动的满脸绯红，她目光灼热，看的左慈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也不要谢我，又不是我放他出来的。”雾气里，有手在抓头。
    “师傅说什么时候回来吗？”唐钰急忙问道。
    “后天，后天是冬至了。”
    “好，到时候，你们一起来吃饭，我下厨！”
    “呃……好。”
    唐钰还沉静在徐图回来的喜悦中，她要赶紧想想，明天要烧什么菜，苏浓则在一旁呆若木鸡的看着她。
    “阿浓，到时候介绍我师傅给你认识啊。”
    苏浓吓了一跳：“我……我不想死。”
    “瞎说什么呀，我是带你见他，不是要你跟他一起去。”
    苏浓更是一脸的懵逼：“怎么……怎么见？”
    唐钰想了想，其实这个念头已经存在很久了，但是一直都没有确切的落实，现在就是个好机会。
    她问管家要了点芥末，一咬牙，吃了一大口，那个味道直冲鼻腔，没一会儿，唐钰就泪汪汪的，她拿着小碟子把眼泪收集起来。
    “你要干嘛？”苏浓激动的往后退。
    唐钰道：“别担心，我师傅说，我们的眼泪可以短时间内让普通人看见鬼魂。”
    苏浓皱眉：“不是用牛眼泪吗？”
    “那都是瞎编的，过来。”
    “我自己来……”
    “你自己看不见啦。”
    左慈在旁看的目瞪口呆，还是头一次看见唐钰执着于某件事，他敢肯定，如果今天这个女孩不愿意，唐钰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我不经常哭的，这点眼泪很珍贵的。”
    苏浓哭笑不得，只好乖乖的仰起头，任唐钰摆弄。
    眼泪滴进去后，苏浓眼前有些模糊，像下了雾一样，等她看清楚的时候，差点没滚下床：“这……这是什么东西？”
    乌起码黑的一团，没有手，没有脚，跟个黑雾蛋一样，苏浓膛目结舌，手指颤抖着指着前面。
    “不要怕，他是左慈，是我的朋友。”唐钰急忙解释。
    好在有唐钰在身边，苏浓这才没有那么紧张，阿宝经常能看见鬼魂，早就习以为常了，他跑过去抱住苏浓，跟个小大人一样安抚道：“左慈叔叔很好的，他会给我讲很多很多的故事，你不要怕啦。”
    “嗨，小姑娘，我见过你很多次了。”左慈友好的凑过去。
    苏浓皱眉：“什么时候？”
    “在你上班的地方啊，我有时候会过去看望茶茶。”
    “茶茶又是谁啊？”苏浓现在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事后她解释为自己被吓懵了。
    “茶茶就是我咯。”唐钰笑着道。
    茶茶？
    苏浓脑子里仿佛有这个映像，但是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听过。
    “我现在有点激动，让我平复一下……”
    大约一个小时左右，苏浓平复的差不多了，正准备跟左慈打个招呼，眼前忽然空荡荡的，只有唐钰跟阿宝，左慈却不见踪影。
    “唉？人呢？”苏浓举目眺望，刚刚还在这儿的。
    唐钰跟阿宝统统朝左慈看过去，他在这儿啊。
    “难道眼泪只能维持这么一会儿？”唐钰喃喃道。
    当初还是徐图发现他们的眼泪有这种功效，却没有计算过时间长短。
    苏浓就像上战场的士兵，都已经准备好去赴死了，却发现敌人不见了。
    “怎么搞的，我一下子又看不见了。”
    “别急，我来解决。”
    唐钰皱着眉头，又吃了一口芥末，这回她吃的有点猛，连左慈都看不过去了：“哎哎哎，差不多得了。”
    重新滴进苏浓眼中，苏浓眯瞪了一会儿，顿时露出笑颜：“看见了，看见了……”
    左慈从黑雾里伸出一只手来，苏浓愣了愣，壮着胆子伸过去，手心触碰到的却是一股凉气，苏浓不敢置信的抓了抓：“唉？都碰不到唉。”
    “他是鬼差，你是人，怎么可能碰得到。”唐钰很有耐心的解释道。
    “他为什么浑身都冒烟啊。”苏浓又问。
    “这不是烟，这是怨气。”左慈抢在唐钰前头说道。
    苏浓皱了皱眉：“怨气？原来怨气是这种样子啊，你到底受了多大的委屈啊。”
    唐钰怕勾起左慈的伤心事，连忙岔开话题道：“别说这个了，等我师傅回来，你也一起过来吃饭好不好？”
    左慈嗯了一声，觉得身上有些凉，低头一看，竟发现苏浓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把扇子，不停地朝他身上扇，似乎想把他身上的黑雾扇开。
    可惜的是，黑雾时聚时散，无论苏浓怎么努力，都无法看见隐藏在雾气中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她只看见一袭黑到发亮的袍子。
    有些失望的丢掉扇子：“太神奇了，我要是把今天的事跟陆候均说，他肯定会把我送进精神病院的。”
    左慈急忙道：“你可不能随便说出去，不然茶茶就惨了。”
    苏浓一摆手：“当我是傻瓜啊，这种事就算我说了，也没有人相信啊。”
    忽然，苏浓像是想到什么一样：“等等，你说你叫茶茶？”
    唐钰嗯了一声：“对啊，怎么了。”
    “我想想。”苏浓抓了抓脑袋，她对这个名字的印象很深，但是，一直都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听过。
    唐钰跟勾魂使对视一眼，不知道苏浓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我想起来了。”苏浓脸色大变，紧紧抓住唐钰的手：“林薇薇……林薇薇档案册里，貌似有你。”
    “她？”唐钰想到林薇薇那张高不可攀的脸，不由得皱紧眉心：“她怎么会有茶茶的档案。”
    “那天我帮她倒咖啡，不小心把咖啡溅到了林薇薇的桌上，林薇薇大发雷霆，命令我马上擦干净，那时候办公桌上的电脑是开着的，我就瞄了一眼，发现有一栏名称叫茶茶。”苏浓又接着道：“当时我以为林薇薇在看犯罪资料，但她发现我看了一眼后，立刻把电脑关掉了。”
    当时没觉得奇怪，现在想想，苏浓才觉得不对劲：“唐钰，难道茶茶以前被安全局盯过？”
    左慈道：“他们盯你干什么？”
    唐钰摇头：“不清楚呢，我没做什么坏事啊。”
    “安全局管的事可多呢，听陆候均讲，好多人都栽在安全局手里。”
    说着说着，眼泪的效果又没了，苏浓好像看鬼看上瘾了一样，不断的央求唐钰再给点眼泪。
    唐钰白了她一眼：“我再哭，眼睛都要瞎了。”
    “我决定了，以后就跟你一起做事。”
    “真的？”
    苏浓用力的点头：“我发现你这个工作比任何一项工作都有意义的多了，算我一个吧。”
    “好。”唐钰一把握过对方伸过来的小手。
    ……
    “你好像心情很好。”顾靳擦着刚洗的头发，走到床边，从他回来开始，唐钰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散过，到底什么事开心成这样？
    “两件事。”
    “哦？”
    “第一，我师傅要回来了。”
    咯噔一下，顾靳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师傅不是已经……”
    唐钰知道他会这么说，不紧不慢的解释给他听，听完了，顾靳膛目结舌，但随后又道：“那我妈呢？”
    “对不起，顾靳，你妈妈永远不会回来了。”唐钰一脸的遗憾。
    正常死亡的人都会立即安排投胎，也就是说，他们不会跟意外死亡的鬼魂一样，要在各个时空服役，直到寿命耗尽才能轮回。
    顾靳黯然了一下：“呃，你师傅回来住几天啊？”
    唐钰叹口气：“不知道呢，估计不会太久。”
    又不是真正的探亲访友，哪里会有很长时间呢，对于她来讲，能看见一眼就算是很好了，她不会奢求更多的。
    “第二件事呢？”顾靳又问。
    “第二件事就是，我把苏浓招募到了我们古董店。”
    顾靳眉头一皱：“你让苏浓跟你一起？”
    “有什么不好，她今天跟左慈聊的很好啊。”
    “左慈？她还能左慈聊天？他们可以看得到吗？”顾靳一下子坐起来。
    “以前不可以，但是今天，我做了个实验，蛮成功的。”言语之中，掩饰不住的骄傲。
    看着她酡红的小脸，顾靳忍不住上去亲了一口：“什么时候也让我开开眼呢？”
    “等师傅来的时候，我一定也让你体验一下。”
    ……
    转眼到了冬至，孔狄打电话给顾靳，问他今晚出不出来嗨皮，电话里传来炒菜的声音，顾靳一边夹着电话，一边道：“不去了，不去了，我在做饭。”
    孔狄在电话那头深感诧异：“你吃错药了？”
    顾靳难得的好心情，徐图是唐钰的师傅，他怎么都得好好表现表现，说不定徐图高兴了，还能帮他美言两句。
    挂了电话，顾靳把腰花顺势倒进锅里，熟练的翻炒着。
    厨房里没一会儿就飘出了诱人的香味。
    顾靳跟孔狄不一样，孔狄从一生下来就被人鞍前马后的伺候着，顾靳跟着秦绵绵，那会儿秦绵绵做生意，有时候顾不上他，他就自己在家做吃的，这种事估计跟天赋有关系，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顾靳就烧得一手好菜。
    今天唐钰本来想掌勺的，可顾大少硬生生夺去了她大厨的围裙，还不准她随便乱动，唐钰只得在外头眼巴巴的看着。
    忙活了一下午，八盘别致的小菜端上桌了，管家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今天太阳到底从哪里出来？
    随着外面的天晦暗下来，唐钰时不时的朝门外看，管家跟佣人全都被遣到其他地方了，客厅就只有他们几个。
    苏浓怕浪费眼药水，一直都舍不得滴，这可是唐钰吃了半管子芥末才勉强弄的一小瓶。
    顾靳把围裙卸下来，把最后一道汤放在桌上，然后满心自豪的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见唐钰没什么动静，不由问道：“徐图怎么还没来？”
    刚说完，一阵冷风袭来，顾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旁边的阿宝忽然惊叫起来：“左慈叔叔——”
    苏浓像是接受到了暗号一样，迫不及待的抬起脸，把唐钰给她的眼泪往眼睛里滴了两滴。
    随后递给顾靳：“快，别浪费。”
    顾靳照着苏浓的手法，把那瓶子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往自己眼睛里挤了一点儿，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顾靳终于看到了。
    那团黑乎乎的东西他熟悉，那就是勾魂使左慈。至于左慈旁边的那个人，顾靳看愣住了。已经死了三年的人，突然栩栩如生的站在面前，谁都会愣住的吧。
    唐钰迎上去，尽量让自己笑的不那么悲伤：“师傅，我都等你好久了。”
    徐图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虽然唐钰感觉不到有人在摸她，可是，徐图作出这个动作的时候，仿佛已经变成了下意识，因为活着的时候，徐图就经常这么干：“我的阿茶成熟了。”
    之前那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茶茶不复存在，眼前这个人，更加的贴近生活，从她的衣着上就可以看得出。
    徐图站远了一些细细打量了两眼：“啊哈，你居然会买牛仔裤穿。”
    唐钰白了他一眼：“师傅——”
    徐图眼一飘：“唉，这个小盆友是……”
    他吸了一口气，越看这个孩子越眼熟，阿宝第一次见徐图，害羞的藏在唐钰的身后，只露出一双大眼睛，盯着徐图偷偷的笑。
    “他是我的儿子。”唐钰道。
    徐图瞬间张大了嘴巴，什么？儿子？
    “咳咳——”顾靳慢慢的走过来，一手搂着唐钰，一手摸着她身边的小脑的，不用刻意的解释，已经叫徐图明白了缘由。
    “你们……你们在一起了？”徐图不敢置信的在他们中间来回看，眼底的惊讶逐渐扩大。
    但转念一想，他追秦绵绵没追到，现在徒弟把秦绵绵的儿子搞到手了，也蛮不错。阿茶好样的。
    唐钰用手肘捅了顾靳一下：“师傅，别站着了，都进来。”
    等人都落座了，徐图才注意到桌上似乎还有个陌生人：“唉，这个小姑娘。”
    苏浓一直盯着徐图看，她怎么也想不通，徐图的年纪好像也不比唐钰大多少，为什么会叫他师傅。
    “你好，我叫苏浓。你可以阿浓。”
    “唉……你们怎么都能看见了？”徐图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太高兴了，竟然忽略了这一点。
    唐钰笑起来：“多亏你以前的那个办法啊，我用我的眼泪，让他们可以暂时看到鬼魂。”
    徐图道：“你终于敢跟别人说，你可以看到鬼魂这件事了？”
    言语之中是掩饰不住的高兴跟喜悦，他的阿茶终于开始交朋友了。
    唐钰点点头：“你不是说过嘛，要我多交点朋友。”
    “真是稀奇啊，以前叫你出去多跟人说句话都困难，现在竟然带朋友一起来吃饭。”徐图越说越觉得不可思议，他看向勾魂使：“左慈，多谢你平时照顾她。”
    “都是朋友，应该的嘛。”
    “来，阿宝，叫师公！”唐钰把阿宝抱到腿上，指着徐图道。
    阿宝软糯的声音简直能把人听酥了：“师公好。”
    徐图真恨不得过去抱一抱他，可惜他们碰不到，只能象征性的捏捏脸：“阿宝好乖呢，对了，他大名叫什么。”
    “我叫唐洵！”阿宝自告奋勇道。
    倏地，气氛有些不对劲了，大家看到顾靳的脸似乎僵了下来，徐图莫名奇妙：“唐洵？那是什么鬼？”
    “师傅是这样的……”唐钰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有些愧疚的看向顾靳：“我已经准备给阿宝换姓了，因为开店的事忙忘记了。”
    顾靳道：“没事，我还能扛得住。”
    苏浓忽然道：“其实也用不着全部换掉吧，顾棠洵也不错啊。”
    顾靳一琢磨，这名字貌似真的不错呢，朝唐钰看过去：“你呢？”
    唐钰低头看向儿子：“帮你换成顾棠洵怎么样？”
    阿宝想了想：“那不是要多出一个字？”
    “对啊。”
    “万一老师要我罚抄自己的名字，我不是要倒霉了。”阿宝哭着一张脸道。
    顾靳立即甩过去一道锐利的目光，吓得阿宝直往唐钰怀里钻，好吓人哦。
    “好啦好啦，我年纪小，随你们怎么办啦。”阿宝嗫嗫道。
    顾靳脸色这才稍微有些好转，提起筷子：“都别愣着了，尝尝看我的手艺。”
    鬼魂跟人进食不一样，他们只需要闻一闻就可以了，桌上，大家有说有笑的，苏浓一边吃饭，一边向徐图学习有关于鬼魂的知识，毕竟以后要跟唐钰一起开店。
    就在大家吃的正欢，苏浓忽然停下筷子，并用手肘撞了撞旁边的唐钰：“唐钰，唐钰——”
    唐钰莫名其妙的看着她：“怎么了？”
    “我好像看见别的鬼了。”苏浓僵硬着身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门的方向。
    唐钰跟顾靳都好奇的朝门口位置看。
    果然，哪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红色的身影。不等大家反应，左慈率先站起来厉声道：“何妨妖孽，还不速速退下，不然休怪我铁链无情。”
    说完，高高扬起手里的链子。
    铁锁碰撞的声音很清脆，但也很刺耳，徐图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他可是被勾魂使的铁链锁过，那种感觉真的是很不爽，寒气都往骨头里钻。
    “大人，我含冤而死，死不瞑目。”女鬼噗通一声跪下，乌黑的长发垂在脸颊两边，白色的脸跟红色的衣服，让人有种说不出来的震撼。
    唐钰挡下左慈的手，示意他不要冲动：“你有什么冤屈？”
    红衣女鬼慢慢的抬起头，苏浓原本还对那鬼有点惧怕，可是，看见鬼魂的样子跟人差不多的时候，慢慢的也没那么害怕了。
    女鬼的长相很清秀，有点像大学生，唐钰示意她站起来说话，等女鬼站起来后，大家才发现，她原来穿的不是红色的裙子，那身衣服竟然是被血给染红的。
    唐钰递给顾靳一个眼神，示意他带着阿宝回房间。
    顾靳也不希望阿宝过多的接触这些灵异的东西，招招手：“阿宝，走，跟我一起上楼。”
    阿宝放下筷子点点头：“哦。”
    待听见楼上传来关门声后，唐钰才把目光转向那个女孩：“说说吧，我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
    “我叫孙思，是一名在读学生。”孙思站的位置比较远，她的声音却十分有穿透力，字字清晰的传入唐钰跟苏浓的耳朵里。
    孙思是一名大二的学生，学的是服装设计，有一天，经过同学介绍去了一家模特公司面试，班上很多人都靠给服装公司走秀赚点外快，孙思家境不是很好，听说有赚钱的活自然不会拒绝。
    谁想到，就是一念之差，导致她为此送了性命。
    孙思有一天晚上走秀，刻意穿上了自己设计的晚礼服，下台后，经理找到她，说有个老板看上了她的设计，邀请她去包间谈一谈。
    “我去了包间之后，竟然被迷晕了……”孙思说到这里，难过的哭泣起来。
    苏浓眨了眨眼睛，面前的鬼魂忽然不见了，她想也不想，继续滴了两滴眼药水。
    “你没有报警吗？”苏浓问。
    这么年轻的女孩，居然被一群男人糟蹋。
    “事后我报警了，但是，警察却说我……”孙思握着拳头，鲜血顺着她的指缝里流出来，滴到地上的时候，却化成了一道烟。
    孙思第一次去警察局报案，警察拍了照片，也拿走了证据，然后跟她保证，只要证据到位，一定会还她一个公道，一个星期以后，那个说要帮她主持公道的警察竟然不见了，她追问原因，别人说他被革职了。
    “没有证据，什么都没有了，他们说，证据都在那个被革职的警察手里，可我不认得他，根本就拿不回来我的证据……我去了报社想曝光他们，可是，最后刊登出来的新闻竟然是我为了钱，主动出卖身体。”
    “太可恶了。”苏浓拍案而起，这群人如果被她遇到，她一定把他们全都抓起来关到死。
    唐钰示意苏浓冷静一点，做他们这一行的，就怕带着自己的情绪。
    “我家里虽然没有钱，最起码是正经人家的孩子，我父母虽然相信我是清白的，但人言可畏……我妈因为这件事得了脑中风，躺在病床上一直都没好，我的父亲卖了房子，替我打官司，只可惜每一次都输了……”孙思闭上眼睛，一行血泪顺着她眼睛流下来。
    苏浓倒抽一口气，她的眼泪怎么是红色的。
    唐钰道：“她是真的被冤枉的。”
    冤魂流泪，都是血。
    苏浓大着胆子上前去扶她，可是，手却跟捞空气一样，什么都碰不到。
    徐图道：“你不要费心了，你们是碰不到的。”
    苏浓有着浓浓的失望，这么可怜的女孩，她连抱一下都不行，转念一想：“孙思，你是怎么死的？”
    孙思垂下头：“我父母为了我的事，几乎散尽了家财，因为那个记者胡编乱造，导致我母亲重病在床，我看他们真的好累，为了我变成这个样子……所以，我跳楼了。”
    苏浓咬着唇，泪汪汪的看着孙思：“你怎么就这么傻？”
    孙思道：“你不会懂的，除了我的父母之外，所有人，所有人……”她强调的三个字让人从心里感到伤怀：“他们不相信我，觉得我就是个为钱出卖身体的人，他们觉得我脏，亲戚甚至不让他们的孩子跟我说话，背地里骂我不要脸。我的父母还被我连累一起被骂，我怎么活？学校的老师跟同学有意识无意识的疏远我，校长找我谈话，让我考虑转学……”
    苏浓不由得在想，如果这事换成自己，她还有勇气继续活下去吗？
    她不敢想。
    徐图道：“你想让我们做什么。”
    唐钰烧了一张手帕给她，孙思擦干血泪，表情变得无比阴狠：“我想要那些糟蹋我的人全都受法律的制裁。还有，乱写报道的那个人，我要她跪在我父母的面前认错。”
    这个其实都是应该的，但问题是，孙思已经死了，死无对证，更何况她的那些证据全都不见了。
    唐钰问道：“你还有当初那个警察的联系方式吗？”
    孙思摇头：“我不知道。”
    “可以查啊，你告诉我那个警察叫什么。”苏浓道，虽然她已经被‘辞职’但以前的同事关系并没有断呀，张来不是还在嘛。
    “他叫曹阳。”
    嘶……唐钰倒抽一口气，居然还有这么巧合的一件事，当时她因为金教授的问题，局长批了一个月的大假，所以一直没有去上班，没想到孙思的案件竟然交到了曹阳的手里。
    而曹阳又因试图对她不轨，被顾靳等人打到了监狱里去了。
    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
    想到曹阳，唐钰就觉得一阵恶心，但是苏浓却被蒙在了骨子里，因为陆候均对那件事只字未提，所以她并不知道曹阳去了哪里，还以为他真的辞职不干了。
    “曹阳是我们以前的特警支队大队长，他好像辞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