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冷辰傲迫切的想要逃脱苏慕慕产生的干扰。
    好像只要离开这里，就能眼不见心不烦，割裂那些没有用处的担忧。
    冷辰傲低头，看向衬衫袖口处露出的一只昂贵钻表，话语平静无波。
    “现在已经五点多了，不要让他们久等，我们先走吧。”
    吕佳怡明知故问：
    “那苏小姐……”
    冷辰傲轻啧道：
    “听不懂人话？”
    吕佳怡也不生气，只是笑着点点头。
    “抱歉，是我多嘴了。”
    她转过头，状似忧心的看向苏慕慕。
    “不过，就这么把苏小姐一个人放在这里，还是有些不太好的。”
    她看向自己身侧候着的女仆，毫不犹豫的释放着自己的温柔，如此善解人意，令人动容的大度。
    “你去倒杯水，再拿两粒胃药过来。”
    没等多久，女仆便将装着两粒胃药跟一杯水的托盘递给了吕佳怡。
    吕佳怡与低垂着头的仆从极快的交换了一个眼神，又似乎没有。
    但不等那恶意被捕捉，她已经抽出挎着冷辰傲的手臂，仰起头来温声道：
    “我给苏小姐送点药，你稍等。”
    冷辰傲眯起眼睛，蓦然拦住她。
    他捻起其中一枚对吕佳怡道：
    “吃掉。”
    吕佳怡表情微凝。
    但片刻之后，她便十分坦然的将药品咽下，顺带喝了口水，眨了眨眼睛。
    “我只是担心苏小姐而已，没有别的想法。”
    吕佳怡端着胃药和水，一步一步走向苏慕慕的方向。
    她停在了苏慕慕的面前，唤醒了被疼的神志不清的苏慕慕。
    “苏小姐，醒一醒。”
    即便背对着冷辰傲的吕佳怡，也并没有释放哪怕半点鲜明的恶意。
    她甚至温柔的蹲下身来，与苏慕慕平视，亲手将药片与水杯推向苏慕慕。
    “我们就先走了，你先稍微吃点药吧，要注意身体哦。”
    刀刀无形，刀刀致命。
    苏慕慕眼白有些发红，她的呼吸都在颤抖。
    这一刻的她突然明白了，吕佳怡刚刚的警告是什么意思。
    我跟你说不明白。
    那就让冷辰傲亲自来吧。
    何其聪明。
    何其残酷。
    苏慕慕有些艰难的抬起头。
    她晦涩的视线落在了一旁慵懒而立的冷辰傲身上。
    眼神短暂的相接，冷辰傲只留给苏慕慕一个略显冷硬的侧脸，似乎对她的狼狈全然无动于衷。
    他双手抱臂，站在一旁，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屑。
    苏慕慕很缓慢的靠回沙发上。
    这一眼仿佛耗尽了她所有能够调动的力气。
    疼痛仍如同潮涌般一阵一阵涌上来，几乎吞噬了所有神经感官。
    苏慕慕将那两粒药片囫囵的塞进嘴里，蔓延开一点鲜明的苦涩。
    而手指触碰到杯壁的瞬间，她的动作微微一愣。
    她很快直面了吕佳怡天衣无缝的阴暗。
    水是凉的。
    不，与其说是凉的，不如说是冰的。
    刺骨的冷意顺着一层薄薄的玻璃，仿佛要透过指尖，传递到四肢百骇。
    吕佳怡却像是没事人一样，仍带着虚假的担忧凝视着苏慕慕，笑意盎然的催促道：
    “怎么了，苏小姐？光吃药，不喝水，不噎么？”
    苏慕慕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
    她与吕佳怡对视着。
    下一秒，她毫不犹豫的将杯中冷水一饮而尽。
    吕佳怡的笑容越发夸张，在模糊的视野里显得怪异而扭曲。
    冷水滑过喉咙的瞬间，苏慕慕也似乎一齐沉浸到了冬日冰封的冻湖之中。
    痛，冷，窒息。
    本就脆弱的胃黏膜被刺激，苏慕慕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不由自主的晕厥过去。
    翻天覆地的痉挛感，嗓子眼里涌出一点鲜明的血腥味。
    但也许是为了保持最后一点微不足道的尊严，她只是轻轻咳嗽了两声，问吕佳怡。
    “你满意了吗？”
    吕佳怡点点头，脸上露出笑意。
    “当然。”
    达成目的的吕佳怡，心满意足的站了起来。
    她走向了冷辰傲，停在了他的身旁，熟练的挽住他的手臂，就像那天医院门口一样。
    苏慕慕听到她对冷辰傲笑着说了什么，距离太远，没听清。
    眼前蒙着一层水雾，她也逐渐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但想必，应当都很开心。
    她疼得彻底失去思考能力的前一秒，看到的便是冷辰傲与吕佳怡携手离开的背影。
    如此登对。
    如此般配。
    烙印在视网膜上，好似要把她的希望全数敲碎。
    冷辰傲似乎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又似乎没有。
    苏慕慕不记得了。
    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
    苏慕慕真没想到，自己才刚出院没过多久，竟又重新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
    她已经习惯了消毒水的味道，不再觉得刺鼻。
    而胃部的痛感，也已经消失了。
    但在她微微起身的瞬间，便听到了身旁人带点冷意的警告。
    “别乱动。”
    苏慕慕抬头，正对上一双烟灰色的眼睛。
    段长笙把苏慕慕重新按回床上。
    他常年无甚波动的脸上带着点莫名的不悦。
    “你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的？”
    苏慕慕终于记起，在彻底晕过去之前，她好像给段长笙打了个电话。
    想想二人不甚熟悉，段长笙却还是救她于水深火热，苏慕慕也难免感激。
    她哑着嗓，对段长笙低声道：
    “谢谢你，段医生。”
    段长笙却似乎不太满意于她突然扯开话题的举动。
    他站起来，复而坐到苏慕慕身边，带来一点温和的药味，一手撑在苏慕慕的身侧，生生将她逼到床头。
    别人来做，会让人感到紧迫不适的动作，换了段长笙，却并不显得冒犯。
    “你怎么会吃这种激素药？”
    他直视苏慕慕。
    “多亏是经过稀释的，如果你吃的药纯度再高一点，问题就大了，懂么？”
    苏慕慕愣住了。
    她抿了抿唇，随后侧过脸去，有些心虚的敷衍道：
    “……没什么，不小心误食而已。”
    段长笙冰凉的手指掐住她的脸。
    “误食？”
    一向温柔的段长笙，似乎很少有这种极度生气的时候。
    他的语气几乎夹霜带雪，略显严肃。
    “苏小姐，你到底有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