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段长笙也不过实话实说，但她还是生出一种被冒犯的羞耻。
    她秀气的眉头轻蹙，语气也变得有些不太客气。
    “对，就是这样。”
    苏慕慕梗着脖子。
    “而且，冷辰傲也答应我了，他说他不会娶吕佳怡的！”
    她的脸上带着一种已经消失很久，但又相当熟悉的天真。
    段长笙打量着她，很难为她的这份飞蛾扑火的愚蠢而生气。
    他很温柔的笑了笑，收回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
    苏慕慕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攥紧了拳头，试图绕过段长笙：
    “话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段医生，你很好，但是对不起，你就当我贱吧，我想再相信他一次。”
    她与段长笙擦肩而过。
    而段长笙也只是沉默的注视着她的背影。
    在她即将离开的瞬间，段长笙却突然开口了。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娶吕佳怡？因为他这么说吗？”
    苏慕慕大步流星的动作顿了顿，但仍没有回头。
    可段长笙却似乎不打算放过她。
    他又道：
    “他在骗你，他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她转过身来，看向段长笙。
    年轻的医生双手抱臂，脸上毫无笑意，与苏慕慕安静的对视着。
    他们之间已然拉开了一段距离，但苏慕慕却好似能看清他烟灰色的瞳仁里清晰的怜悯。
    她嘴唇颤抖着，忍不住问：
    “你什么意思？”
    见苏慕慕一副状况外的姿态，段长笙不紧不慢的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他停在苏慕慕面前，低头俯视她。
    “你觉得，冷辰傲这段时间为什么要把你变相软禁在冷宅，让你哪里都不能去，甚至为你停掉了所有的工作？”
    苏慕慕咽了咽口水。
    她几乎是不自觉的偏袒冷辰傲。
    “不是软禁，他只是留我在家养伤而已。”
    段长笙轻笑一声，仿佛是在笑她的执迷不悟。
    “如果只是养伤，他又为什么断掉你所有联系外界的方式，让你跟其余人彻底隔绝？你难道就没有怀疑过吗？”
    苏慕慕脑袋开始发疼。
    “他说，他说，是因为怕marc为了工作骚扰我，怕其他人知道了我受伤，会担心我……”
    那些在甜言蜜语时被她深信不疑的搪塞，冷静下来再去看，简直漏洞百出。
    而段长笙亦摇了摇头。
    “他是寰星老板，他让你不工作，你的经纪人又敢有什么意见？”
    苏慕慕刻意忽略掉的疑点，像是生了锈无法运作的齿轮，再度吃力的咬合。
    面对步步紧逼的段长笙，她几乎无力的辩解。
    “可他还为了我把吕佳怡赶走了！”
    她尾音微微扬起，似乎有些激动。
    段长笙伸出手，轻轻抚摸她柔软的脸庞。
    他低声道：
    “那是因为，他们要开始准备婚礼了。”
    他一字一句，声音那么轻柔，吐字却异常锋利，像是一把刀，要把苏慕慕的心肺全数剖开，鲜血淋漓的痛。
    “他怕你知道，也怕你发疯，所以才把你变相锁在家里，你明白吗？”
    怎么会这样呢？
    段长笙说的每一句话，苏慕慕都能听懂。
    但为什么联合在一起，就变得无法理解？
    她告诉自己，段长笙在撒谎，在骗她，是想要离间她跟冷辰傲，不过是信口开河。
    但内心却又有另一个声音在疯狂叫嚣，告诉她，这说不定才是最为残酷的事实。
    苏慕慕眼睛几乎无法聚焦。
    她仿佛被这个消息冲垮了思绪，愣愣的看着路面，还有上面新鲜的落叶。
    风扬起她的长发，跟身上单薄的衣裙。
    初春将至。
    连凛冽的风都带上一丝暖意，可她却只觉得彻骨的冷。
    段长笙动作很是珍重的托起她漂亮的脸庞。
    “苏慕慕，我有没有骗你，跟我出去一趟，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阳光穿过树叶斑驳的脉络与缝隙，变成无数不规则的光点，跳跃在段长笙的眼皮跟瞳孔里。
    他的脸越发耀眼，瞳孔宝石般明亮而剔透，让苏慕慕的狼狈无所遁形。
    “苏慕慕，不要继续执迷不悟了。”
    他说：
    “冷辰傲，从头到尾，都在骗你。”
    苏慕慕坐在段长笙的副驾驶，心中仍有些不安。
    她的手指死死抓着裙摆，心脏都几乎跳到嗓子眼。
    看着窗外飞速闪过的景色，她的语气隐约有些艰涩。
    “你偷偷把我带出来，让冷辰傲发现，会不会有事？”
    段长笙目不斜视，分明的指骨搭在方向盘上，侧脸优雅而沉着，有种让人心安的冷静。
    “我说要带你去医院检查，早就安排好了接应，不会有事的。”
    苏慕慕用眼角的余光瞧他。
    到了这个地步，她似乎还是对段长笙无法全然信赖，下意识的为冷辰傲找借口，想要证明这不过是段长笙为了带走她编造的谎言。
    “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苏慕慕的声音很闷。
    “他应该不会让你有机会抓到把柄才对。”
    段长笙侧过头来，深深看她一眼。
    “你不必怀疑我。”
    他道：
    “待会儿你就会明白，我不过实话实说。”
    苏慕慕几乎如鲠在喉。
    不安感越发鲜明，叫嚣着要将她彻底吞噬。
    她隐约有种不太美妙的触感，清楚自己即将见到的真相，或许会把她伤害的体无完肤。
    但她只能面对。
    谎言再绮丽，也只是谎言。
    她总要回到现实，哪怕它丑陋不堪。
    席小秋的巴掌落在脸上的时候，苏慕慕还有些没回过神。
    一向对她亲切又宠爱的闺蜜，此时眼眶通红，脸上全是恨铁不成钢的怒意。
    她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冷淡，一字一句道：
    “现在，醒了吗？”
    苏慕慕捂着脸，被惯性拉扯的倒退两步，被身后的段长笙温柔的扶住，复而挡在她的身前。
    段长笙眉头微皱，不太同意的看向席小秋。
    “席小姐，这跟我们说好的可不一样。”
    但不等席小秋开口，苏慕慕便有些艰难的从段长笙身后走出来，表情苦涩的看向席小秋。
    “小秋……”
    被吕佳怡或者江莱欺负折磨的时候，她没有掉一滴眼泪。
    席小秋这一巴掌，却让她鼻腔酸涩，无比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