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小秋又走近了一点。
    她咬着嘴唇，眉目间漂浮着忧愁，但她似乎在尽力克制着情绪，让自己尽量显得更加冷静一些。
    “不要担心。”
    她这么说，大概是在安慰苏慕慕，也是在给自己加油打气。
    “你好不容易从火坑逃脱，我们不会让你再回到那里去了。”
    苏慕慕却意外地沉默。
    她微微俯下身，看下自己的一双儿女，伸出手，分别抚摸了下苏泽昊跟苏萌萌的发顶。
    “等我回来。”
    但其实，她自己都无法确定，还能不能回来。
    席小秋瞳孔微缩，伸出手臂，挡住苏慕慕。
    “你不准去！”
    她近乎嘶吼般低声道：
    “苏慕慕！你就呆在这儿，哪都不准去！”
    席小秋的声音颤抖着，到了后面，似乎有点破音。
    她急促的呼吸似乎也在耳边，尖利之中带着恐慌，之后又缓缓变低，化作痛苦的呓语。
    “我不会……”
    苏慕慕缓缓走到了席小秋的面前。
    她伸出手，安慰般轻轻拍打着席小秋的肩膀。
    “不要难过。”
    见席小秋一动不动，苏慕慕又换了个方式，温柔的用双臂圈住她的脊背，将她搂进怀中。
    “你知道的，我必须去。”
    苏慕慕说：
    “席家已经为我做了足够多了，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伤害你们。”
    席小秋大抵是第一次觉得这么无力。
    她把鲜艳的嘴唇咬出血痕， 眼中是浓重的痛苦。
    “那你呢，你要怎么办？”
    而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双胞胎也走到了苏慕慕身边，苏萌萌拉住母亲的衣角，她难得流露出几分脆弱。
    “妈咪！不要去！”
    苏慕慕却只是缓缓摇了摇头。
    她漂亮的眼睛里只剩荒芜与萧瑟，真正切断了所有希望，反而变得无比平和。
    “这是我跟他的恩怨。”
    她几乎自嘲的道：
    “他说得对，是我当初不长眼，主动招惹他，我总要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可席小秋还是不能理解：
    “难道还不足够吗！难不成你想用余生都去偿还吗？”
    苏慕慕很想说，当然不是。
    我也会有崭新的幸福人生。
    但事实是，的确如此。
    也许除非她死，或者冷辰傲死，这段孽缘才能被真正斩断。
    她有些疲倦的闭上眼睛，平静的弯下腰，亲了亲苏泽昊跟苏慕慕的脸。
    “我只是不想因为我的原因，让我最重视的人受伤。”
    苏慕慕道：
    “乖，你们要听话。”
    苏萌萌哭得更凶了，再怎么心思成熟，到底是孩童，又怎么能控制与母亲离别的痛苦？
    幸而苏泽昊要更为冷静一些。
    只要略微颤抖的手泄露了他的想法，跟慌乱。
    “萌萌，过来。”
    他有些强硬的把苏萌萌从苏慕慕身边扯回来，眼眶略微发红。
    但他只是微微仰起下颌，有些固执的凝视着苏慕慕。
    “你要守约。”
    他的声音稚嫩，却坚定。
    “说好的，要回来。”
    苏慕慕缓缓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好。”
    说罢，她转过身去，朝着席小秋道：
    “带我去见他。”
    苏慕慕在客厅见到冷辰傲。
    他西装整齐，五官俊朗，唇角带着一点冷而锋利的笑，黑色的眼瞳与精致的五官总会让人想到某些有着华丽纹路却危险异常的冷血动物。
    见到苏慕慕那一刻，他似乎并不意外。
    男人微微挑起下颌，对着苏慕慕道：
    “我猜对了，你果然在这里。”
    他看着她的眼睛说。
    苏慕慕发出一声不留任何情面的嗤笑。
    “别装了吧，我的一举一动，我的行踪足迹，你分明早就清楚得很。”
    席冷跟赵玉珍也见到了苏慕慕。
    他们的表现与席小秋没有任何区别，焦急，不理解，并且试图将苏慕慕藏匿，起码不要让她暴露在冷辰傲的视野之内。
    但没有任何意义。
    苏慕慕拨了拨长发，朝着冷辰傲的方向走去。
    赵玉珍拉住她的手。
    “你来添什么乱？”
    苏慕慕回她一个感激至极的神色，但紧接着，她重新抬起了头，无所畏惧的，几乎冰冷的望向冷辰傲。
    连带着痛苦跟歇斯底里都一并消失，她的表情像是不会再生出任何波动的死水。
    “给你们添麻烦了。”
    她说：
    “谢谢你，珍姨，叔叔，但是不必了。”
    苏慕慕仰着头，看向这张跟她纠缠了大半生，令她又爱又恨的脸孔。
    她的语气要比飘落的羽毛更加轻柔。
    “这一切，就到此为止吧。”
    她说：
    “冷辰傲，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要为难无关人等。”
    冷辰傲用很遗憾的目光望着她，有高高在上的深情，又好似只有一片虚无。
    他有世界上最完美无瑕的皮囊，家世，也有摄人心魄且令人疯狂的邪恶灵魂，它们吻合成一个归根结底只爱自己的冷辰傲。
    他只爱他自己。
    苏慕慕有些崩溃的想。
    她恨自己头破血流，才终于看明白他的本质，到底悔之晚矣。
    这一刻的冷辰傲却似乎难得假惺惺。
    他笑了笑，与苏慕慕对视着。
    “我不是来为难谁的。”
    他声音低沉又温柔。
    “只是来带走属于我的东西。”
    冷辰傲很轻柔的挑起她的下颌。
    “你不该乱跑的。”
    “够了。”
    苏慕慕几乎毫不留情的用手打开了他的触碰，像是遇到什么恶心东西一样很快的侧过脸。
    “别碰我。”
    冷辰傲很平和的垂下手，淡淡的点评道：
    “你总是这么任性。”
    苏慕慕抿了抿唇，眼尾微微上挑，眼睛里憎恶毫不掩饰。
    “别浪费时间了，我跟你走，你不要动段医生跟席家。”
    “你总是被这些无关人等牵绊。”
    冷辰傲抓住她的手腕骨，很轻的摩挲两下。
    “何必呢？”
    苏慕慕抿了抿唇。
    她一字一句道：
    “如果不是为了这些你口中的无关人等，你以为我还会留在你身边吗？”
    苏慕慕轻笑了声。
    “我可能会恨不得跟你永不相见。”
    冷辰傲抓着苏慕慕手臂的力气愈来愈大。
    似乎恨不得捏碎她的腕骨，又似乎只是想牢牢的钳住她，让她无处可去。
    “你都知道了。”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