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辰傲好似根本没有罪魁祸首的自觉，他加重了语气。
    “是在逼我亲口喂你？”
    苏慕慕脸上闪过一丝厌恶。
    她手指逐渐攥紧，直到骨节略微发白。
    “……好，我吃。”
    苏慕慕深呼一口气，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问道：
    “我什么时候可以自由走动？”
    她几乎开门见山，手指有些不安的轻轻摩挲着手边鎏金的茶杯，闻到漂浮氤氲的茶水的香气。
    “我答应你，不会逃离，也不会乱跑，反正无论走到哪里，我都会被你亲自抓回来。”
    苏慕慕的目光越过冷辰傲的肩头，看向头顶缠绕金丝垂落的枝形吊灯。
    她向后仰去，明亮过曝的光线落在眼皮上，滚烫滚烫，她的血液好像也因此沸腾起来。
    “你总不能一直把我关在这里。”
    苏慕慕说。
    冷辰傲的动作僵了一僵。
    “尝尝这道蟹黄小笼包吧。”
    他避而不答，用一种很是自如的语气试图扯开话题。
    “你之前不是吵着病好了要吃这个吗？”
    苏慕慕按在桌面的指尖轻微的颤抖着。
    她微微提高了声线，重复道：
    “冷辰傲！回答我！”
    “你答应我，必须吃点东西。”
    冷辰傲终于掀起眼皮，用那双黑沉的眼睛平静的望向苏慕慕。
    他的语气漫不经心。
    但苏慕慕却感受到了一种窒息般灭顶的压力。
    “……好。”
    沉默半晌，她有些艰涩的伸出筷子，夹起那只蟹黄汤包，草草的塞进嘴里，食不知味的吞下。
    冷宅的厨师水平顶级。
    这也的确是相当鲜美的味道。
    可苏慕慕却味同嚼蜡，顾不得品味菜肴的可口，柔软的馅料刮过嗓子，像是化作无数细碎的刀片，要把她的五脏六腑绞成鲜血淋漓的一团。
    她吃完，语气几乎哽咽。
    “可以了吗？”
    她说：
    “冷辰傲，回答我，求你了。”
    他似乎很轻的叹了口气。
    这样束手无策的表情很少出现在他的脸上。
    而那一刻，好像不用开口，苏慕慕就已经提前得知了答案。
    灭顶般的绝望几乎要将她吞噬了。
    她缓缓收紧了攥紧的拳头，高傲的脊背弯下去，透出崩溃的脆弱。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苏慕慕几乎痛苦的问。
    “冷辰傲，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
    她感到费劲，感到不解。
    数次救她与水深火热之中的冷辰傲，跟将她宠物般豢养的冷辰傲逐渐重合在一起。
    冷辰傲却只是说：
    “我是为了保护你。”
    他伸出手揉了揉眉心，语气里带了点不耐烦。
    “如果你在外面，我不能保证你的安全。”
    他说：
    “尽管计划很顺利，但我仍不能做到万无一失，到时候吕佳怡狗急跳墙，让你有了任何危险，我才更无法原谅自己。”
    冷辰傲的脸在光芒下几乎过曝的白，神态温柔而认真。
    没有了平日里的冰冷与戾气，他分外有耐心的说着情话。
    “我不会一直困着你的。”
    他说：
    “你为什么不肯等等呢？”
    苏慕慕却再也无法对他信誓旦旦的口吻生出哪怕半点信任。
    冷辰傲的话语，只让她觉得可笑。
    她甚至连反驳都觉得毫无意义，只是很慢很慢的摇了摇头。
    “我已经等了很久了。”
    苏慕慕的声音平静，却又似乎带着浓郁到化不开的哀戚。
    原来真的走到分崩离析这一步，歇斯底里都已经变得很远。
    “我已经没有力气继续了。”
    冷辰傲的脸上也出现了片刻的迷茫。
    他们好像有很多次都走到这样穷途末路，难以解决的绝境里，恨不得操戈相向。
    但他们最后还是奇迹般的绝处逢生，柳暗花明，哪怕是靠威逼利诱。
    现在，他突然没法生出那样的侥幸。
    可是，为什么会在这时候呢？
    在他终于看清自己的想法，要跟她长相厮守，就只差一步的时候。
    他看向苏慕慕，欲言又止，而苏慕慕慢慢抬起了头，直直的望向他。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硕大的落地窗外，是迟来的春色。
    枝头开出花苞，纷纷扬扬，洁白堆叠如雪，花瓣无声的吹落。
    花影与夜色落在苏慕慕的脸上，浪漫又绮丽，像是电影里一帧一帧打磨的长镜头。
    冷辰傲能看清她垂在肩头的长发，耳朵上闪闪发光的碎钻，颤抖的睫毛，跟漆黑的眼瞳。
    她一字一句地说：
    “我要你亲自对我说。”
    苏慕慕问：
    “你跟吕佳怡要结婚了，对吗？”
    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开来。
    苏慕慕面无表情。
    “不是订婚，是结婚。”
    冷辰傲也缓缓站起身来。
    他们站在餐桌的两侧，却像是隔着无形的万丈沟壑。
    冷辰傲把手中捏着的勺子扔进了精心烹调的排骨汤里。
    他说：
    “对。”
    “我跟吕佳怡要结婚了。”
    苏慕慕的喉头动了动。
    尽管早就从席小秋那里得到真相，也看过新鲜的请柬，但亲口听他说出来，杀伤力果然还是不一样。
    她回忆起自己在荒山里滑倒的那一刻。
    她试图伸手抓住石头跟土地，却不过是徒劳。
    不停地下坠，下坠，好像要一直下坠到死。
    苏慕慕喉咙发疼，她低声道：
    “果然是这样。”
    她几乎无法支撑简单的站立，手指慌乱的按着桌面，却不小心打翻了旁边的茶杯，滚烫的茶水浇了她满手，白皙的手背很快红了大片。
    冷辰傲瞳孔微缩，试图靠近她，苏慕慕却提高了声线。
    “别过来！”
    “你别激动。”
    冷辰傲说，眉头轻轻皱起，似乎很是紧张。
    他的五官有种天然的神圣与虔诚，面无表情时显得疏离，稍有担忧便显得深情。
    “我不会真的跟她在一起。”
    他压低了声音，解释道：
    “她手里有冷家的把柄，解决了之后，我会立马跟她分开。”
    苏慕慕却似乎已经听不进去这样无力的辩解。
    她摇了摇头，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在发冷。
    胸口里像是塞满了湿漉漉的棉花，又沉又重，连呼吸都变的无比艰难。
    她觉得自己一刻都不想再见到冷辰傲。
    “够了，真的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