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辰傲似乎颇觉惊愕。
    他盯着苏慕慕，那里面没有往日的冷淡，也没有浪漫缱绻。
    那是一种全然的不可思议。
    片刻之后，苏慕慕只觉自己被他缓缓圈住。
    男人线条分明的手臂像是眼镜蛇的尾巴，一寸一寸的勒紧。
    在疼痛变得清晰之前，他又放松了力道。
    苏慕慕听到他在自己耳旁闷闷的开口，嗓音磁性，低沉，又迷人。
    “谢谢。”
    房间短暂的安静下来。
    他略显沉重的呼吸就在自己的耳边。
    而在苏慕慕再度开口之前，被病房之中响动所引来的护士突然推开了门。
    她抱着手中的查房单，探进个头，似乎有些担忧的轻声问：
    “苏小姐，你没事吧？”
    而紧接着，她大概看到了此生难忘的场景。
    只见苏慕慕的病床旁，坐着一抹高大的身影。
    他几乎将苏慕慕的身体遮挡了大半，只露出一只手臂，掐在他的肩膀上，纤细白皙。
    护士脸一红，头皮发麻，尴尬道：
    “我……”
    苏慕慕却已经先行开口。
    “没事。”
    大概是因为吃了药，苏慕慕有气无力的，话里话外带着点轻柔的疲倦感和困倦。
    “你先出去吧。”
    护士似乎有些不太放心。
    她反应过来，这个夜会苏慕慕的神秘男人就是被明令禁止跟她最好减少接触的冷辰傲。
    在门口停滞片刻，就在她略显犹豫的时候，苏慕慕又很耐心的开口了。
    “他不会在这里呆很久的，一会儿就走了。”
    “这……那好吧。”
    苏慕慕话都到说到这个份上了，护士也不好继续逗留，劝阻，复而将门很体贴的合拢上。
    冷辰傲皱着眉头，看了眼苏慕慕，似乎有些不太满意。
    他道：
    “我今晚在这里陪你。”
    “还是别了吧。”
    苏慕慕却毫不犹豫的挥了挥手。
    “不差这一天。”
    她抿了抿唇，似乎短暂的消化了一番嘴巴里浓重的血腥味。
    “你看够了就赶紧走。”
    这会儿，苏慕慕连说话都有些含糊，完全是硬撑。
    她感觉眼皮都开始上下打架，刚才还能勉强抑制住涌上的困意，这会儿却是有些失控了。
    苏慕慕打了个哈欠，往病床上重重一倒，随即把薄被拉高，声音闷闷的透出来。
    “我要睡了。”
    冷辰傲就不说话了。
    片刻之后，他微微低头，轻轻亲了亲苏慕慕的脸颊。
    微凉的触感又软又轻，羽毛般稍触既离。
    “那我明天再来看你。”
    苏慕慕好像已经听不到他的话语。
    她眼皮阖着，呼吸变得均匀，很快便昏睡过去。
    可即便通过药物沉入睡眠之中，她似乎也并不安稳。
    仿佛被什么梦魇缠绕，她的眉头皱在一起，脸色也并不能说很好看。
    冷辰傲几乎下意识的想到了白天跟段长笙的交谈，又想到了苏慕慕抽屉里一整瓶佐匹克隆安眠药。
    对方烟灰色的眼睛里似乎是戏谑，又似乎是不解。
    “你跟她天天睡在一起，竟然这都不知道吗？”
    他试图抹平苏慕慕眉目间春水吹皱的弧度。
    但大概真的很难受，冷辰傲不出意料的失败了。
    他深深呼了口气，随即向着门外走去。
    在走廊里，他遇到了放心不下的小护士。
    对方脸上有焦急，还有狐疑，仿佛生怕他对苏慕慕做些什么。
    见冷辰傲走出来，她似乎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但紧接着，目光便落在了他的唇角处。
    被咬破的嘴唇上停着个有些狰狞的伤痕。
    冷辰傲却似乎毫不在乎，他用拇指轻轻一抹，血迹就被轻易的拭开，留下一点诡异的猩红。
    伴着他阴鹫却俊美的脸，有种莫名的妖异。
    她下意识的撇开了视线，反应过来的时候，冷辰傲已经走远了。
    苏慕慕醒来的时候，想起昨夜的种种，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揉了揉额角，险些以为这是精神病症的一部分，她不小心生出了不该出现的幻觉。
    但嘴巴里已经逐渐发苦的铁锈味却告诉她，这是真的。
    老实说，苏慕慕有点后悔。
    她走进洗浴室，打开水龙头，漱了漱口，复而又泼了把凉水在脸上，总算冷静下来。
    抬起头，与镜子里的脸对视，苏慕慕愣了愣。
    也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好好打量过自己这张脸了。
    此时仔细一看，她才觉得真是跟从前天差地别。
    肉眼可见的脆弱几乎挂满她的眼角眉梢。
    她的脸色有种不太自然的憔悴感，下巴很尖，两颊几乎过度瘦削。
    仗着五官精致，即便折腾的这么惨烈，也有种病弱的美感。
    但跟t台上艳光四射的女王，判若两人。
    苏慕慕的手撑着洗漱台，逐渐攥紧成拳，直到骨节都略微有些泛白。
    她深深呼出一口浊气。
    也就只有这一刻，她突然有了点实感——她真的可能要永远告别t台了。
    回不去了。
    也没有机会回去。
    她曾经是许多设计师的缪斯，是业界的传奇，而她热爱自己的行业，孜孜不倦用六年的时间闯出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
    可后半生，她却注定要颠沛流离，东躲西藏，就算冷辰傲放弃她，她也再不能出现在公众视野。
    思及此的瞬间，苏慕慕突然有点儿后悔答应了冷辰傲，要给他一个机会。
    还善心大发给他留下最后的美好回忆做什么？
    他不配。
    而就在苏慕慕情绪有些恶劣的时候，外面传来了门被推开的声音。
    苏慕慕略微平复了呼吸，走出洗手间，发现门外站着的，赫然是让她痛苦至极的罪魁祸首。
    他昨夜看起来应当难得睡了个好觉，没了明显的疲倦，又是那个神采飞扬的冷辰傲。
    ……真是越发憋屈。
    苏慕慕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而冷辰傲环视一圈空荡荡的病房，也注意到了倚着门框的苏慕慕。
    他走过来，表情有些不虞。
    “怎么不好好躺着？”
    苏慕慕歪了歪头，朝他露出一个略显嘲讽的笑容。
    “我是心理问题，又不是身体问题，躺着发霉，才要出问题。”
    面对她的针锋相对，冷辰傲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