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仿佛随时都要消失般的虚弱姿态。
    明明也听到医生说了只是发烧。
    但苏泽昊心中还是生出难以抑制的恐慌，跟几乎燎原的鲜明怒火。
    他看向一侧的冷辰傲，让苏慕慕昏迷不醒的罪魁祸首，彻彻底底的情绪爆发了。
    苏泽昊其实没有什么格外看重的人。
    不只是脸遗传了冷辰傲，其实连性格也一脉相承。
    他骨子里是几乎无甚情感的，天生有种凌驾于云端般的疏离。
    苏泽昊并不傲慢。
    但骨子里却有种对芸芸众生的轻蔑。
    如果非要说真正在乎的人的话，那么便只有母亲苏慕慕，跟他的妹妹苏萌萌。
    她们是人生之中，最为重要，也唯一割舍不下的存在。
    ……好吧，回国之后，冷辰傲也勉强能算得上半个。
    但相对而言，冷辰傲在他心中的分量，肯定是比不过苏慕慕的。
    这个同样跟他有血脉联系的父亲，的确得到了他的认可。
    但跟苏萌萌相比，他跟冷辰傲却总是有些无法消弭的隔阂。
    他们太过相似了。
    冷辰傲跟苏泽昊站在一起，比起父子，有时候反而更像是在照镜子，他们像是彼此审视着另一个年龄的自己。
    或许，正是因为他们这份相似，苏泽昊跟冷辰傲才没有办法真真正正的亲切起来。
    如果非要说的话，同类相斥，大抵如此。
    彼时的他望着冷辰傲，一张精致的小脸上全是阴霾。
    苏慕慕看不到，所以苏泽昊便也不再收敛自己的戾气。
    他露出前所未有的攻击性，几乎一字一句的对着冷辰傲说道：
    “这就是你说的会照顾好我的母亲？！”
    他往前一步，几乎咄咄逼人：
    “你的照顾，就是折磨的她不省人事吗？如果这就是你给出的答案，那么，我不觉得你跟她是合适的。”
    苏泽昊道：
    “我会带她离开的。”
    而冷辰傲看着自己的儿子——
    这个跟自己十分相似，此刻却又全然站在他对立面的少年。
    他想要反驳。
    但最后，开口，却只是一句。
    “你不能。”
    几乎笃定。
    而苏泽昊微微愣住。
    他往前一步，停在苏慕慕身旁，并没有抬头去看冷辰傲的表情，目光几乎专注的凝在苏慕慕苍白的脸上：
    “我可以。”
    亦是一模一样的笃定。
    空气里似乎都有火药味弥漫。
    幸好，苏萌萌的出现稍微缓和了他们之间的敌意。
    小小的姑娘表情比苏泽昊更为夸张一些。
    她大大的眼睛里盈着一汪泪，也更像是个小孩子，一派六神无主的姿态。
    即便苏萌萌一直以来跟冷辰傲的关系都很不错，此刻却也站在了哥哥这边。
    她双手叉着腰，完全无法认同冷辰傲的作为，狠狠瞪了他一眼。
    苏萌萌几乎气鼓鼓的转过身来看了眼冷辰傲。
    “这就是你做的好事！”
    这一刻的苏萌萌，也展现出了几乎前所未有的强硬。
    她的声音还有点儿奶，却又无比坚决：
    “如果妈咪醒来之后哪里不舒服，就算之前我再怎么喜欢你，这次之后我也再不会理你了！”
    冷辰傲没说话。
    他只是看着苏慕慕。
    他叹了口气，在心中无声道：
    “快点醒过来吧……”
    整个大宅的氛围压抑了整整一天。
    而苏慕慕对此完全不知，她看着自己儿子脸上剑拔弩张的表情，觉得有些好笑。
    她抬起手来，掐了掐苏泽昊一本正经却还有点儿婴儿肥的脸，随后才道：
    “好了，我都没说什么呢，你先这么激动算怎么回事？”
    紧接着，她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
    “其实……这次也并不都是冷辰傲的错，是我自己身体也有些不舒服罢了。”
    她为冷辰傲开脱道：
    “我昨天淋了点雨，发烧应该是因为这个。”
    苏泽昊听到苏慕慕这么说，非但没有被她的话语安抚到，反而变得越发生气了起来。
    他咬牙切齿，十分不满的瞪大了眼睛：
    “妈咪！他都这么欺负你了，你怎么还在替他说话？”
    苏慕慕觉得有些无奈：
    “我真的只是实话实说啊……”
    她这真的不是替冷辰傲辩解，确实所言非虚。
    其实冷辰傲真的已经克制了。
    大概是看她哭的太惨烈，到了后面，已经足够温柔。
    但没办法。
    谁让她现在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
    疾病正在蚕食着她的每一寸躯壳。
    它才是真正的凶手。
    可是苏泽昊不知道。
    苏泽昊看着自家老妈的眼神里带了点恨铁不成钢：
    “你也不想想他之前都是怎么对你的！你倒是不计前嫌！”
    苏慕慕有些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他……他之前失忆了嘛。”
    苏泽昊双手抱臂，冷笑一声。
    “是失忆了，又不是换人了，你就向着他吧！”
    苏慕慕凑到儿子面前，想要逗他一下。
    “哎呀，宝贝儿，你是不是吃醋了？”
    苏泽昊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理喻的言论。
    “谁吃醋了！”
    他声音蓦然拔高：
    “我这是——我这是——”
    看着儿子瞬间红透了的脸，苏慕慕也忍不住笑了笑：
    “我知道我知道，你就是关心我。”
    她做出一副缴械投降的姿态，抬高了一只手，很是无辜道：
    “但我发誓，我真的昨天回来之后就身体不舒服了，我没跟冷辰傲说，他也不知道，你也不要迁怒他嘛。”
    冷辰傲在一旁看着这对母子之间的交流，神色越发柔和。
    苏慕慕看了眼冷辰傲，又看了眼苏泽昊。
    无论如何，她还是希望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能够和谐一些。
    苏慕慕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真是操碎了心。
    她看向仍有些不服气的苏泽昊道：
    “泽昊，无论如何，冷辰傲都是你的父亲，亲生父亲。”
    她的语气难得一本正经。
    “你的敌意，不该是朝向他的。”
    苏泽昊长睫微垂。
    他拳头攥紧。
    “可是，他欺负你。”
    苏慕慕摇摇头。
    “这只是你觉得，是你的偏见而已。”
    她看了一眼表情亦有些复杂的冷辰傲。
    “哪怕是为了我，稍微放下你对你父亲的防备吧，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