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酒吧看上去一派祥和，当然，只是看上去，至少没人在门口的大街上拉横幅控诉迅猛帮的恶行。实际上，在推开门时，钟戎就已经看见了面色不虞端着酒杯的无数猎手。不少正横眉竖眼地使劲戳着屏幕，看样子是和同行的伙伴打字沟通，大概是在防迅猛帮的窃听。
    “他们知道了？”巷子酒吧被监视监听的事？钟戎问出一半。
    9点点头，在一片语气憋屈的“闲聊”中走到任务领取处，抬手招来酒保：“劳烦，点杯酒。”
    “上好的威士忌，味道和现实一模一样复刻，新品上市，尝尝吗？”酒保兢兢业业，就是语气不太好，和在场的所有猎手一样。
    9点点头，看似漫不经心地翻着任务榜。钟戎靠过来，假意看酒单的空当，和他一起查看任务。
    果然，匿名任务多得吓人，无一不是奖赏很诱人。要不是钟戎提前知道，对此有戒备，看着丰富的奖赏很难说会不会动心。
    威士忌倒在冰球上推过来，晶莹的酒液和冰球在灯光下格外诱人。酒保撑着台子，收下9转过来的钱，看见尾数多出来的一个零，眉头一跳：“您……”
    9举杯一笑：“今天天气不是很好，是吧？”
    酒保反应过来：“是。这三天都是。”
    “或许您看见过黑色的乌云吗？”
    钟戎打量四周捕捉痕迹。9比他敏锐，这里明面上看不见迅猛帮，只有大多都是巷子酒吧常客的来喝闷酒的猎手。但迅猛帮必然会留下人看守这个地方，像看家犬那样。9要把那几个人勾出来，不然敌在暗他们在明难以动手。
    酒保摇摇头，几乎是咬牙切齿：“没有。”
    “或许选择任务能看见乌云，”9手指一顿，若有所思地盯着任务榜，“要选一个吗？”
    “别！”酒吧下意识拦住他，“我劝您最好别这么做。这很冒险，毕竟……看样子我们都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我实在不想明白人走进死路。”
    这对话几乎靠近直白，钟戎下意识观察包间，想看清有没有人对9和酒保低声的对话感兴趣。就在他余光看见最上方的特等包厢帘子一动时，9忽然张开手抱住他的脖子，把他搂向颈窝，用马尾和脖颈挡住他的视线。
    酒保一卡，接着明白了什么，立刻闭嘴不言，低头专心地整理吧台。
    钟戎不解地抬眼，被9摁住后脑勺，以极其暧昧的姿势陷进9的怀里。酒吧内霓虹变幻，9低下头，嘴唇处的面罩刚刚好擦过他的耳尖，让他整个人都僵住。
    从背后看，他们的姿势像在亲热，大部分猎手都礼貌地转开了眼睛。
    9轻笑一声：“看见了？”
    钟戎喉头蹦出来一个“嗯”，努力克制自己想缩脖子的本能。
    “拍卖会场，你和我的样子，”9说，“准备一下，我们去见见‘乌云’。”
    9把他松开，钟戎在霓虹光下对上那对儿灰色的桃花眼，觉得自己好像昨晚睡太多心跳紊乱，半晌才找回声音：“……知道了。”
    酒吧的碎语声回归耳际，没人给那两个短暂停留在吧台的黑白猎手多余的注意，除了那个顶层的特等包厢。帘子不停晃动，一只手想撩开它，被硬生生阻止。分神的刹那，吧台前的两个猎手趁着有人点酒的遮挡消失，无处找寻痕迹。
    包厢里的人面色不善地看向同伴：“拦我干什么？”
    拦他的人眼神藏在霓虹外：“不要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嗤，你穿着西装来酒吧才打草惊蛇！”
    “紫色西装，你没看过上世纪八十年代的电影吗？”
    这人一噎，脸色阴沉：“作为新来的，你未免太过于嚣张了。”
    “t先生一定不会愿意听到自己人在巷子酒吧暴露，”紫色西装露出假笑，朋克耳钉晃眼，“你说呢？”
    “……”沉默意味着短暂休战，这人翻了个白眼，“希望你的任务也能早点被接，没有咬勾的鱼，你会和我一直在这个破地方待下去。”
    “当然。”紫色西装巧妙躲过霓虹光，没暴露眼神中的恨意和握紧的拳头。她不经意地看向吧台，在一旁的点餐系统上要了一杯酒，预约十分钟之后上。
    十分钟足够让那两个人准备了，她想。
    换上服务员装扮的两个猎手——9和无钟再次融入酒吧，走到吧台时，吧台正好响起一声叮咚。摇壶中最后一滴酒落入杯中，酒保把它们放进托盘，看着两个人，眉尾一挑：“……机器坏了？”
    9在假胡子下冲他一笑，接过托盘：“还有免费赠送的清洁服务。”
    无钟适时晃晃手中的抹布。
    酒保收回目光，专心收拾起调酒用具，不再多问。角落递来几个眼神，酒保示意他们稍安勿躁，手指蹭向防御按钮，余光跟着走向a1包厢的两个人，时刻戒备。
    “笃笃。”
    包厢里的人一下子抬起头：“什么人？”
    “包厢服务，您预订了两杯血腥玛丽，”一个温润的声音回答他，“仪器故障，人工来送。”
    “什么？我没……”
    “是我点的，”紫色西装把他一下子摁在座位上，对门外两人说，“请进。”
    9眼眸一动，抬手撩开帘子，对上紫色西装的眼睛，职业微笑多出些真实的意思。他把酒交过去，一语双关：“酒在这里。”
    紫色西装端着酒，让开位置让无钟也进来：“清洁服务？”
    “是的，”9把另一杯酒交给花花公子打扮的人，“请享用。”
    花花公子狠狠瞪着紫色西装：“我们需要清洁服务？”
    “当然。”紫色西装看似随意地退后，背手摁住包厢隐私模式，同时也给9和无钟让出了战场。她举起酒杯，冲花花公子一笑：“干杯。”
    无钟转向她，眼中流露出一丝歉意。她眨眨眼，无钟于是彻底挡住她，断开她和花花公子的视线交接。
    手刀落下，紫色西装配合地闭眼，倒进钟戎的怀里。他捏着那杯血腥玛丽，把紫色西装——z轻放在沙发上，复杂地看着她平和的脸。
    他们猜测的不错，z真的潜入了迅猛帮，现在还在出任务看来是没有暴露。不回消息大概是为了避免暴露，那直接的发消息就行不通。如果能和她有安全的交流通道，任务说不定会加快速度，但得跟她商量之后再看她愿不愿意帮助他们。
    花花公子嫌弃地放下酒：“啧，什么品味……”
    他只顾着在意手中的酒，没料见拿着抹布擦拭桌面的服务生会突然一拳击向他的喉结。
    “呃！”他痛苦地喷出一个单音，捂着脖子对上9的眼神，毛骨悚然，迅速拔枪射击，枪声却只响起一声。
    金币当啷落地，9单手捂住枪口，对手心开的洞全然无视。另一个服务生不止从哪儿冒出来，在枪声响起的瞬间就袭向花花公子的胸口。喀嚓声隐藏在厚厚的肌肉下，骨头从中裂开，心脏猛地被压迫，一口气哽在气管。花花公子清晰感受到剧痛，无意识松枪跪倒。
    “隐私模式开了，”钟戎说，一脚踹倒意图挣扎向门口跑的花花公子，“迅猛帮？”
    花花公子满眼惊惧，看着两个没用任何武器赤手空拳把他干倒的服务生，声音嘶哑：“你们……”
    钟戎蹲下，手中反光一闪，冰凉的刀刃贴上花花公子的脖子：“我问，你答。”
    花花公子鼻翼翕张代替点头。霓虹光被调暗，加上钟戎刻意拉开的距离，他绝对看不清钟戎的脸。
    “你的任务是什么？”
    “……”
    利刃逼近，金币将落不落。
    “我说！我来盯梢，注意任何一个询问宝藏或者迅猛帮的猎手。”
    “酒吧有多少迅猛帮？”
    “我不知道，我们都是分开领任务的，我们小队只有我还有那边儿那个女人！”
    “那些匿名任务，如果接了会怎么样？”
    “哦天，t先生会杀了我的……”
    “说！”
    “我说我说！你把刀拿开点……如果接了，会自动获取接任务的猎手的身份数据，能知道……很多东西，但我不知道具体有什么！t先生没告诉我！我们只负责编有诱惑力的任务，等任务被接了才能知道具体能从身份数据知道什么。”
    钟戎皱眉。毁掉迅猛帮的监视走不通了，每个迅猛帮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看来据点只能找女巫。
    这人看起来重点都不知道，估计寒水滴也是。钟戎不抱希望：“下一个宝藏点在哪儿？”
    果然，花花公子嘴唇颤抖：“我不知道，这个只有头儿才知道。”
    利刃离开他的脖子，他这口气松了一半，一把银枪忽然对准他的脑门。他没看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就被一颗子弹打成一地的数据遗骸。
    “翻数据遗骸，”9也蹲下来，“帮个忙。”
    两人挑挑拣拣，确认了这个迅猛帮的话没有问题。9收起有用的东西，看着这人贫瘠的任务卷轴叹气：“看来只有小喽啰才来盯梢。”
    “不对劲，”钟戎眉头紧皱，“难道t先生已经往下一个宝藏地去了吗？”
    “有可能，但任务榜首个的寒水滴还在，”9把钟戎拉起来，“即使他到地方了，也需要‘门卡’。”
    钟戎忧心忡忡：“得让阿莱短时间内别用无人机了。迅猛帮现在肯定疯了似的在找咱们。每一个宝藏关卡都是连着的，需要先前的某个宝藏引路开门。”
    “不用无人机得需要别的……还有武装工作室、准备武器，这需要不少钱，”钟戎想起现实问题，“你还有多少存款？”
    现在任务榜没办法接任务，猎手的工资基本都断掉。他手头的钱除了提现必要的钱，还有一小笔大概能撑一个星期的钱。
    9想起什么：“你的……和阿莱的钱先不要动。我和moon的资金有保障，不用担心。”
    钟戎懵然：“我俩的不要动？为什么？”
    钱水崇腹诽，总不能说是因为房租和生活费。他顿了顿，想到理由：“当备用金。”
    钟戎点头：“有道理。”
    z还躺在沙发座上，钟戎走过去：“我们得给她留个暗号，好约见面的地点。”
    “黑猫酒吧，”钱水崇提议，“你们第一次交手的那条巷子。”
    z睁开眼：“劳驾，两位，我听见了。”
    钟戎吓了一跳：“你……”
    “待会儿再来一下，重一点，”z坐起来揉揉酸痛的肩膀，“我暂时不能跟你们约地方见面。你们应该猜到了，那次我很艰难地逃脱了t的怀疑，最近我必须‘兢兢业业’。但是现在有时间，你们可以说。”
    “你那天在场，”钱水崇心里一动，“你知道下个宝藏地点吗？”
    z点头：“知道，那天我看见了。在烈火火山，飞掣最大的火山那儿。可能在火山里。”
    意外之喜，钟戎也凑近：“那你知道接了迅猛帮的匿名任务会怎么样吗？”
    “这个我不清楚，”z抱歉道，“但是我的那个任务没问题，可以接。我和我的队友研究了一下，把迅猛帮那套屏蔽了。”
    “那就可以见面了，”钱水崇说，“接任务，之后在这里见面。任务交接包间可以变得隐私。”
    “等等，”钟戎忽然想起来，“你跟我们说这些不会被发现吗？”
    “嗯，”z点点自己的耳钉，“屏蔽装置。我在看见你们的时候就开启了。那边儿那哥们肯定通风报信来着，但这个一直开着，消息传不出去。”
    “还有多长时间？”钱水崇问。
    “十五分钟，足够了，”z说，“还没说我的任务。我的任务是竞赛里出现过的一只手表，长……”
    帘外忽然传来骚动，钟戎警觉看清，正巧看见矮处钻出两个不起眼的人，正看向这边。他握紧利刃：“我们得撤了。”
    “那个手表！算了，”z放弃闭眼，“给我一刀，稍微重一点。”
    “抱歉，”钟戎抬起利刃，“你帮了很多忙。”
    “嗯，快点。”z指向胸口，闭上眼睛。
    金币叮当掉落，一只手猛地掀开帘子，看见一滩数据遗骸和重伤昏迷的紫色西装，大叫“不好”，通知总部：“a1包间遇袭！重复，a1包间遇袭！立刻封锁巷子酒吧区域，检查那两个服务生的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