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歌一开始还不愿意说，耐不住乔筝再三询问，终是将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救驾，就是图一个虚名罢了。”顾云歌闭上眼睛缓缓说道，“我与凤煊两情相悦，但祁家乃朝中文臣之首，极重家风，依着我的名声是不可能跟凤煊在一起的。”
    她当初与他在一起时，也没想到这阻碍会这么重。
    祁凤煊不惜落一个断袖的名声去维系二人的感情，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乔筝瞬间便明白了顾云歌的意思，眼睛瞪得圆圆的：“所以你替皇帝挡刀，就是为了个名声？”乔筝很铁不成钢的道，“那你一早就看出那侍卫的不对，倒是早点喊出来，这救驾的功劳也是你的。不还能省得亲自挨上一刀？”
    “那般哪有现在的功劳大。”顾云歌叹了口气，“赵庄之事你还没看出来么，那伤害只要没落在实处，你便是防患于未然，也算不得什么大功。”
    她在赵庄杀了数十倭寇。免得布防图落于贼手，为大齐解决了后患。
    可还不是一个随便的封赏了事。
    所以她看见那侍卫的时候，脑中已经想过这些，最终决定还是赌一把。
    乔筝一时哑然。
    “我替陛下挡了一刀，今次之后，前尘往事必然能一笔勾销了，无人能再用我与宁阳郡王世子之事碎嘴。”顾云歌唇角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凤煊他也不用再为我背负那些了。”
    他们，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你……”乔筝看着这样的顾云歌，也说不出话来。许久之后摇了摇头，“但愿你做的都值得。”
    值得。
    为了那个少年，自是值得。
    肩膀上的疼痛尖锐依旧，顾云歌的心里却是少有的宁静，歪了下头沉沉的睡着了。
    ……
    这一睡便是日上三竿。
    顾云歌刚睁开眼，一个宫女就在旁边惊喜道：“顾姑娘，您醒啦？”
    顾云歌假装刚醒的样子，一脸迷惘的看着她。
    “您昨日替陛下挡了那刺客一击，而后便昏迷了。”宫女耐心的解释道，“陛下特许您在皇宫养伤呢。”
    顾云歌一脸感激，想要起身谢恩却被肩膀的疼痛压了回去。
    宫女连忙道：“您好好休息吧，陛下说了，这些日子不允许旁人来扰您清净，您安心养伤便是。”
    她这话让顾云歌心中一动，面上为难的咬了咬嘴唇：“昨日我没有与爹娘道别，他们可是还好？能否让我见上他们一面？”
    宫女避重就轻的回道：“顾姑娘放心，顾大人和夫人都没有受伤，不过短时间内他们也定是来不了皇宫的，等您伤养好了就能与家人团聚了。”
    顾云歌这下是彻底明白，自己是被软禁了。
    想到此处，心中不禁冒出一股无名怒火。
    皇帝还讲不讲道理？
    她救了他的命，派人偷听墙角也就罢了，眼下还着人软禁她！
    顾云歌心里一肚子火也只能咽下去，挤出一个笑容来：“好，那这些日子要劳烦这位姐姐了，不知您怎么称呼？”
    “奴婢琥珀。”宫女一福，恭声回道。
    随后几日，顾云歌被迫开始了养伤的日子。
    里外有宫女伺候着，太医也定时定点的来换药，一日三餐皆是山珍海味。
    这般失了自由的感觉让顾云歌极不舒服。无奈胳膊拧不过大腿，便也只得认了，好在有乔筝陪着，她倒不至于孤立无援。
    乔筝继续假装紫苏在她身边，每天对送来的药小心检查，生怕有人在里面动手脚。
    几日之后顾云歌就能下地了，当天也发生了一件大事，离宫祈福的皇后，带着后宫的高位妃嫔们回京了。
    皇宫出来这么大的事儿，皇后身为六宫之主自是要在的，待她回来的第二日，便从“朝霞苑”中召了顾云歌去请安。
    顾云歌换了衣服便去了，临走之时带了琥珀一起。
    顾云歌对皇后的印象还真不深。
    皇后在世时，与贵妃所出的四皇子很不对付，双方就是个面子情。顾云歌跟在四皇子与顾云思身边，没多少机会见到这位六宫之主。
    几年之后，等四皇子太子之位坐稳，皇后便去世了。
    顾云歌心里想着，目光看向琥珀：“琥珀姑娘，我是第一次见皇后娘娘，娘娘可有什么忌讳？”
    “顾姑娘慢点。”琥珀扶着顾云歌上轿，瞧着她坐稳后才压低声音说道，“皇后娘娘素来和善，又是个喜欢晚辈的人，顾姑娘不必担忧，拿出对娘娘的恭敬即可。”
    轿子已经抬起，琥珀跟在轿子外面没再说话，顾云歌也不便多问什么，靠在轿子里闭目养神。
    到了皇后寝宫。顾云歌一踏进去便觉得不对，抬头一看，一屋子的衣香鬓影，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她本以为今日要见的只有皇后，没想到这许多妃嫔都在。
    顾云歌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的走上前跪下施礼：“臣女顾云歌，见过皇后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
    这么一动作就牵扯到了伤口，顾云歌疼的动作一顿，额头上的冷汗立刻流了下来。却趴在那里不敢动弹。
    过了许久，上方一个雍容的女声道：“起来吧。”
    “是。”
    顾云歌站起身来，低眉顺眼的站在那里，任由众多打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皇后没有说话，倒是左上方一个女子笑着开口：“这顾家姑娘倒是好样貌，虽还在伤病中，卧床这许多日，却不折损容颜，年轻就是好啊。”
    这个声音顾云歌是熟悉的，就算不抬头，也知道说话的是四皇子的生母，周瑶的亲姑姑，当今贵妃娘娘。
    如今后宫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皇后之外便是她了。
    周贵妃这么一开口，顾云歌瞬间成了靶子。看向她的目光变得冷冽起来，连头顶来自皇后的视线都变得有压迫性。
    顾云歌心里一突，立刻说道：“贵妃娘娘谬赞了，臣女的母亲经常说臣女长得不如姐姐们好看，今次得了贵妃娘娘的赞。臣女定是要回去给母亲说的，以后她定不会再只夸姐姐了。”
    顾云歌说着抬起头，露出个浅浅的笑来。
    她刚才十三岁，正是介于少女而女童之间的年龄，眼下这般孩子气的言语。仿佛真的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娃，天真的紧。
    当下就有妃子笑了出来，连皇后的目光也缓和许多，慢慢开口道：“你母亲说的也不错，你姐姐们都长大了，待你再大些，才是与她们比美的时候。”
    顾云歌眨了眨眼，有些不甘心的嘟囔道：“皇后娘娘，臣女不小了，臣女已经十三了……”
    质疑皇后显然是失礼的，不过眼下顾云歌这番表现，却让皇后将最后的戒心也放了下来，露出了顾云歌进门后的第一个笑容。
    她在祈福的时候知道了中秋宴上陛下被刺杀的消息，当即三魂七魄都要吓得散了，快马加鞭的往京城赶。
    这一路上，她也得知最新的消息。
    她晓得陛下没有受伤，明阳侯府的六姑娘在关键时刻挡了刀，那传话的人还说，陛下让六姑娘在朝霞苑里养伤，不允许任何人打扰。
    皇后一下就警惕起来。询问了顾云歌的容貌长相，传话得宫人都说生的极好。
    皇后便开始担心，皇帝是不是看上了顾云歌。
    十三岁并不算小，虽说大齐十五及笄，可及笄前成亲的女子也有的是，皇帝要真看中了，过几个月纳入宫中也是极有可能的。
    彼时顾云歌年轻貌美，有家室撑腰，又仗着对皇帝的救命之恩，岂不又是宫中的一大劲敌？
    皇后越想越生气。今儿就让人将顾云歌拽来，就是想要看看她是何模样，没想到竟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
    兴许的确是她多心了。
    皇后这么想着，对顾云歌说道：“十三岁是不小了，你可有婚约在身？”
    顾云歌脸一红，赶紧摇了摇头。
    她这番老实的样子也看得很是顺眼，皇后便让人给顾云歌赐了个座，顾云歌刚碰到椅子，便听见周贵妃说道：“顾姑娘没有定亲呀？既如此，本宫来做个媒可好？”
    顾云歌刚落下的心又悬了起来，抬头看向周贵妃。
    周贵妃相貌是很好看的。
    论容貌，皇后只是中等偏上，是那种很端庄的长相，可周贵妃却实实在在的是个美人，四皇子俊美的容貌有大半来自于她。
    可这样的美人，说到底也是个蛇蝎美人，不然又怎么会养出四皇子这般为了皇权不择手段的儿子，和周瑶那种侄女。
    顾云歌低下头去，呐呐道：“娘娘，我爹爹常说长幼有序，我家中只有二姐订了亲，还没有出嫁，前面的三姐四姐五姐都没有定亲，我不能先定下婚事的。”
    她不害羞，不说自己年纪还小，却说长幼有序，越发显出“憨”劲儿来，也让人觉得是个还不通情事的小姑娘。
    周贵妃却没有松口，笑眯眯的眼睛里精光一闪，问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左右还有这许多年，婚事先定下，等将来你姐姐们定亲之后先成亲不就好了？”
    顾云歌闻言不敢回嘴，抬头可怜兮兮的去看皇后。
    果然，皇后的眉头一皱，又很快松开：“周贵妃，这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一外人，又如何非要逼一件亲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