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霆低沉蛊惑的嗓音字字敲击在女孩的耳膜处。
    她抬起眼睑，目光从那碗粥滑落至他脸上，瞳孔里渐渐涌起波澜，汹涌起伏，仿佛饱含着某种痛苦。
    她张了张口，却又没有发出声音，像是把所有的苦涩都吞进喉咙里，眼神木木地望着他。
    薄霆又吹了吹，然后将勺子送至她唇边，成功喂了下去。
    按照医生的说法，宋翩翩的厌食症其实已经在药物作用下有了明显的好转。
    只是她情绪不稳定，仍旧比较抗拒进食。
    她肯乖乖吃粥，男人便没有再开口，只继续喂她。
    宋翩翩沉默而机械地由着他喂下大半碗药膳粥，咽下去的粥让她胃里涌起暖意，但堵在胸口的寒意却久久不能散去。
    薄霆见她吃了大半碗，便停下动作，没有继续喂她。
    她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通过输营养液续命，现在刚开始恢复正常进食，不能让她一次性吃太饱。
    佣人将粥碗撤下，动作迅速敏捷地将房间内的狼藉场面打扫干净。
    薄霆瞥了一眼，面色平淡地吩咐道：“把这间房里的地毯加厚，摆放的物品能省则省，必须摆放的换成塑料防摔的材质。”
    佣人连忙应声，然后便退下，顺带不忘关门。
    房间内只剩下薄霆和宋翩翩两人。
    薄霆摸了摸她瘦得凹陷的脸，清冷的声线不带有丝毫情感。
    “这样乖乖吃饭多好，别再乱发脾气，发脾气砸东西消耗的都是你自己的体力，你身体都这么差了，消耗不起，若是死了，我也救不了你，只能让你随他们去了。”
    他轻描淡写的口吻好似只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可是宋翩翩的双眼却渐渐通红。
    她呼吸急促，张了张口，眼里溢满恨意，终于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句子……
    “你会遭报应的，血债血偿，宋家死了那么多人，薄霆，你要死一百次，死无全尸，才还得起……”
    薄霆口中的“他们”，指的自然是宋家枉死的那些人。
    她如此毒怨地诅咒着他。
    男人却只不过笑了笑，不咸不淡地道：“哦，是吗，那你至少得好好活着，活长一点，才能有希望看到我偿命啊，有句话叫祸害遗千年，你应该听过吧，我没那么早死，你得努力活着，才有希望看我死在你前面。”
    宋翩翩盯着他的脸，胸口高低起伏着。
    她清醒的时候总是比犯病的时候更痛苦百倍千倍。
    犯病的时候她就像是个疯子，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也不知自己身处何处。
    可清醒的时候，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满是那些鲜血和杀戮……
    她此刻多想用手狠狠抓破他这张脸。
    这个男人生得一副道貌岸然的面孔，背地里干的却是丧心病狂泯灭人性的勾当。
    即便她杀不死他，却也想亲手将他这张迷惑性极强的面容抓得鲜血淋漓。
    但是她忍住了。
    她还是有恐惧的。
    惹怒薄霆的人，几乎都是死无全尸的结局。
    既然上天留着她半条命，让她苟且活着，那么她的生命还是有价值的，不能随意断送。
    薄霆抚摸着她的脸，没人能猜透他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半晌，他轻声道，“今天我请了秦婳过来陪你，你若是不困的话，我让她进来陪你聊聊天。”
    ……
    宋翩翩能见到昔日的朋友，心里是欢喜的。
    秦婳本性单纯，她大概是全然信了薄霆那些恶魔的鬼话。
    宋翩翩由她拉着自己的手，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中学时期的趣事。
    她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但是以她对薄霆的了解，他不会信任任何人单独接触她。
    卧室里必然有监控，秦婳和她的所有对话，全都会传进薄霆耳中。
    唯一的选择就是从长计议，先让秦婳和她保持能够经常见面的关系，以后的事，再另做打算。
    ……
    秦婳离开城堡之前，她谨记着宋翩翩的嘱托，走到薄霆面前，有些紧张地开口。
    “薄先生，我临走之，翩翩终于开口跟我说话了……她说，她想去学校念书，念什么专业都可以，只是想和我在一起。”
    薄霆面容平和，整个人都是温文儒雅的形象。
    但是也不知怎么，秦婳对他的印象总是好不起来。
    他眼睛里透着一层危险的寒光，让人下意识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薄霆声线温和，“好的，这件事我会考虑，等翩翩身体状况好一些，我会着手安排。”
    秦婳松了一口气，“那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她。”
    薄霆起身送她，“多有麻烦，秦小姐慢走。”
    …………
    今日是周末，秦婳回到别墅时，远远便瞧见秦御在泳池边的躺椅上晒太阳。
    他仰面躺着，闭目养神。
    难得如此清闲放松，乍看上去竟像是悠闲度假的男明星，哪里有半分黑势力大佬应有的威严。
    秦婳一时兴起，绕到后面准备去吓一吓他。
    可走到后面就看见肖森走上前和他说话。
    肖森汇报了一些日常工作，然后提起了秦婳，弄得她有点紧张。
    肖森说：“秦婳小姐掌权之后行事作风很是果断，先是炒了几个混日子的老人，给了不菲的遣散费，也算安抚人心，足以服众。这两日又亲自出面谈赌场的生意，以低价拿下了明年上半年的订单，虽然她经验少，但手腕果敢，不少元老对她都有所叹服。”
    秦御听完，笑了两声，声线略含笑意，“从前倒是小看她了，先让她混混日子，等以后她经验丰富了，再试着让她接触大点的生意。”
    肖森赔着笑，称赞道：“秦婳小姐确实有天赋，毕竟有血统遗传，本非池中之物，少爷如果有心栽培，秦婳小姐将来势必能够成为少爷身边的栋梁之才。”
    秦婳一开始听肖森夸她，心里还美滋滋的。
    可听到这会儿，脸色都变了。
    什么血统遗传？
    她又不是秦家亲生的闺女，哪来的血统？
    难道是指乔湘，亦或是她的……亲生父亲？
    她心里正胡思乱想的时候，肖森余光瞥见她了，便若无其事地主动开口：“秦婳小姐回来了，有事找少爷吗？”
    秦御也侧目瞧了她一眼，招手让她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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