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风一时间乱了，连手头的会议都推掉了。
    这东西存在他的电脑里，简直是定时炸弹。
    程风起初是想过要压下来的。
    这种东西，无论是真是假，都是有意为之。
    是诚心要把秦婳拉下水的。
    作为一个局外人，同时也作为晋哥的心腹。
    他对秦婳，并没有什么看法。
    甚至，还觉得她是个挺好的女人。
    秦婳过往的经历，他多少也有些了解。
    秦婳虽然看似是秦家的千金小姐，可过的，却未必是那么风光无忧的日子。
    程风在和秦婳的接触中，能够明显感觉到秦婳是个相对单纯的女人。
    她既没有贵胄女子那么多的功利心，也没有风月场上那些女子的心机和手腕。
    如果这一生顺顺利利，秦婳一定是个贤妻良母。
    只是她，遇到了晋哥。
    晋哥实则给不了秦婳她想要的安稳人生。
    哪怕她需要的东西，其实并不难得到。
    只可惜，她遇到的男人，各个都不是普通人。
    这是命数。
    程风作为局外人，看得一清二楚。
    他自然也多少知道前不久她和晋哥……刚闹过一回别扭。
    好不容易才和好了，这会儿挺着七个月大的肚子，正在瑞士度假呢。
    这应该是秦婳这些日子以来，最轻松安稳的时候。
    程风作为一个男人，有些不忍去破坏这种安慰。
    可是他不仅仅是一个认识秦婳的男人。
    他更重要的角色，是裴晋阳的心腹。
    作为晋哥的心腹，他不能对晋哥有任何的隐瞒。
    即便这颗定时炸弹，真的有可能会将秦婳炸得粉身碎骨。
    程风纠结了足有半小时。
    最终他还是站定了自己的位置。
    把东西，原封不动地传给了裴晋阳。
    …………
    当然，他并不是平白把那些东西传过去就只字不提。
    自然是说了许多建议性的话。
    比如他暗示裴爷，这些东西，极有可能是有心人设计的。
    就好比……技术合成，或者找人化妆扮演。
    现在的化妆技术，整容技术，一个赛过一个的先进。
    即便片子不是技术合成的，找两个身材样貌相近的男女，分别用特效妆造弄成类似裴易和秦婳的模样，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实现的事情。
    裴晋阳在听筒另一头沉默了许久。
    半晌之后，他沉着嗓子吩咐，“先让技术去弄，找出后期的痕迹，即便是没有明显后期的痕迹，也要多找几个专家仔细去查，其他的，你找几个靠得住的人，刑侦专业的，多看几遍，要注重细节，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这片子究竟是真是假，我要查个究竟。”
    ……
    裴晋阳和程风通话刚结束。
    秦婳正好午休醒来，她换了一身干净漂亮的宽松衣裙。
    走到书房门口敲了敲，笑眯眯地问，“你忙完了吗？”
    裴晋阳似乎是恍惚了一瞬，他面无波澜，若无其事地道：“差不多，怎么了？”
    秦婳一愣，“你……是忙得忘了吗？不是说好下午陪我去镇上逛逛的吗，晚上还有风俗表演，你是不是还有工作没处理好？”
    裴晋阳顿住几秒，旋即起身往外走，“刚才有点走神，好了，我事情做得差不多了，去换身衣服就陪你出门逛逛。”
    …………
    彼时，秦婳过了九天最无忧无虑的生活。
    她甚至都想到了以后。
    等裴晋阳和她年纪大了，甚至是老了的时候。
    就应该抛却所有的世俗俗世，到这种小镇来隐居避世。
    如果能够在这样美好安逸的地方度过晚年，人一定会比在喧嚣纷扰的城市里更加长寿健康。
    她最幸福最平静的时候，全然不知，有那么多的魔鬼。
    正一个一个伸出他们的爪牙。
    随时会摧毁她希求的一切。
    她和裴晋阳的婚姻，的确是很美的。
    就像是这人烟稀少的瑞士小镇。
    美则美矣。
    可终究是镜花水月，大梦一场。
    …………
    程风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催着专家和技术去彻查。
    最后查出的结果是。
    那些在酒店大堂和走廊，拍摄下来的纠缠和热吻的视频。
    全都是没有进行过任何技术加工的，是原片，只不过是剪辑加快了一点速度。
    至于酒店房间里的动作片，也没有技术合成，但是经过专业化妆大师的鉴定，判断为并不是秦婳和裴易本人。
    应该是特效化妆之后扮演的，因为光线比较暗，看起来比较雷同，但是经过刑侦判断，能够判断出的确不是两个人本人。
    程风觉得，这种结果应该还算是好的。
    毕竟有伪造的成分，恶意已经很明显了。
    ……
    得出这个结论的同时。
    正好过了大约二十四小时。
    和昨天下午同样的时间。
    秦婳仍在午休，差不多到了要醒来的时候。
    裴晋阳回到房中，不由分说地掀了她身上的被子。
    瑞士的气温比江城要低一些，秦婳有些冷，小腿瑟缩了一下。
    她揉着眼睛缓缓醒来，视线渐渐清晰。
    看到眼前的男人，便温温柔柔地笑了起来。
    她娇软的嗓音充满爱意地唤他，“老公……”
    裴晋阳脸上没什么表情，却也没有怒意。
    他给秦婳递了一杯温水。
    秦婳习惯性地就着杯子，喝了两口。
    她笑得像只慵懒的猫咪，嘴里软软地撒娇，“老公，我困，再睡半小时好不好……”
    裴晋阳声线冰冷阴沉：“时间差不多了，先起来，我有事要与你谈。”
    秦婳还在刚刚苏醒的慵懒中，根本没有意识到山雨欲来的气氛。
    她小手攥住他的大手，继续吴侬软语地嗔道：“不嘛，我好困哦，再睡十分钟也好的……”
    裴晋阳捏住她的胳膊，试图将她揪起来。
    秦婳只当他是和自己闹着玩，完全没有半点紧张。
    哪知裴晋阳瞬间就沉了脸色。
    “秦婳，起来。”
    娇气的小孕妇奶声奶气地驳斥：“不，就要躺着。”
    他冷着脸，面色全然是冰霜一般。
    半晌，他似有似无地冷嗤了一声。
    旋即，将她方才喝剩下的半杯水，毫无预兆地浇在她头上。
    温热的水……
    顺着秦婳的头发和脑门，快速地滚落下来。
    湿透了她整张白净的小脸，以及睡裙的前襟。
    她瞪大了眼睛，从极度的吃惊里……渐渐变得有些惶恐。
    她看着男人无比深邃阴鸷的眼睛。
    渐渐地……
    隐约，意识到什么。
    大概……终于是瞒不住了吧……
    可为什么会这样……
    秦婳是立刻就想到了那一层的缘故。
    只有这一件事。
    因为从头至尾。
    她就只有做错过这一件事。
    裴晋阳也不是会随意为了小事动气的人。
    如果不是已经气到了顶点。
    想必……他也不会用水泼她。
    秦婳在短短数秒内，已经做好了最糟糕的心理准备。
    她很害怕，可是也知道，终要面对。
    也许是裴易反悔了……
    也或许是有心之人发现了苗头，恶意拆穿。
    裴晋阳和她婚事，一早被人盯得死紧。
    有人从中破坏，她也不该感到意外。
    只是为什么。
    要在她最幸福最满足的时候。
    这样残酷地，撕毁她所拥有的一切。
    裴晋阳冷冰冰地问：“清醒了吗，还困不困？”
    秦婳头发上的水珠很快变得冷了。
    她似乎是打了个寒颤。
    然后尽可能保持镇定地，坐起身来。
    她嘴唇轻轻颤抖，一字一句地道：“清醒了。”
    裴晋阳扯了扯唇角，瞳孔中放射出极为阴狠的光。
    “你喜欢裴易，是么？”
    秦婳脑子里轰隆一下。
    她知道自己是料准了。
    毕竟除了这件事。
    裴晋阳也不可能为了别的事如此大动干戈了。
    秦婳咬着唇，坚定地摇着头，“不，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