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婳的脸上已经看不到丝毫血色。
    她目光近乎呆滞地望着裴易已经彻底消失在她视线中的背影。
    终于……
    她就像是一个垂死的病人。
    在看到了这一幕之后。
    终于可以缓一下，喘一口气，然后闭上眼睛彻底告别这个世界了。
    此时此刻裴晋阳再说什么羞辱她的话，她已经，完全，听不进心里了。
    反正……这一切根本都不重要了。
    她甚至都不知道这个已经快八个月大的孩子究竟还有没有机会出世。
    卧室内所有闲杂人等都已经消失了。
    在这片狼藉里，只剩下衣冠楚楚的裴晋阳，和满身污秽和伤痕的秦婳。
    而造成这一切的男人似乎对此种局面尚不算全然满意。
    他阴着脸，好整以暇地打量着秦婳。
    继而伸手抚向她红肿还未完全褪却的脸颊。
    秦婳因为他的触摸而颤栗。
    她疼痛麻木得像是随时可能陷入昏迷。
    可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竟然连失去知觉陷入沉睡这么卑微的愿望都实现不了。
    她在裴晋阳身上再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情。
    有的只是愈渐强烈的恐惧和抵触。
    裴晋阳却显得格外平静，他抚着她的脸，忽然轻笑出声。
    开口的语气里透着一股难以描述的暧昧讽刺，“太太，你在我面前也算是够会演戏的，这一出，你看，觉得如何？”
    裴晋阳的态度令她觉得有些可悲。
    但无论怎么可悲，她还是觉得自己应该笑一笑。
    就当是最后配合他一次吧。
    秦婳扯了扯惨白的唇角，从生疼的喉咙里半晌才挤出字来，“不错，裴爷为了教育自己最疼爱的幼弟，可以说是煞费苦心，这一出演得这样好，想必裴易会牢记一辈子，这一生，一世，都忘不掉。”
    秦婳话音未落已经狠狠皱了眉。
    倒不是因为身体的不适，而是被喉咙的刺痛逼得几乎不能正常说话。
    其实她能够说出这番话，自己都觉得很震惊。
    毕竟在不久之前……她觉得裴晋阳只要再用力一点，就能轻而易举地要了她的命。
    能活着，已是奇迹。
    她真的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敢对着他反唇相讥。
    裴晋阳轻哼了一声，俊脸上似乎浮现出几分不悦。
    但态度仍是轻蔑冷淡，并没有明显的怒意。
    他长指捏住秦婳的下颌，暗自施力。
    “你方才应该听得很清楚吧，裴易不要你。”他字句微顿，唇角的弧度似乎更肆意了些，“你为之不惜毁掉现有一切的男人，他不要你。裴易宁可眼睁睁看着你在我身下受尽屈辱，他也不敢要你，这就是你喜欢的男人，嗯？”
    秦婳僵硬苍白的小脸看不出情绪。
    事实上，她此刻的心情是恨不得笑出声来的。
    多可笑啊。
    裴晋阳竟然真的认为她是喜欢上了裴易，才会和裴易发生关系。
    如果是曾经，秦婳或许会在心里怨怼这个男人对她没有一丝一毫对妻子的信任。
    然而此时此刻，她看得如此清楚明白。
    裴晋阳根本没有一刻把她视为真正的妻子。
    或许连一秒都没有。
    …………
    秦婳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
    她根本不记得自己是何时昏厥过去的。
    只是身侧的医生和护士让她渐渐清晰自己的处境。
    而负责看顾她的医护人员似乎已经对这种状况见怪不怪。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处理了，到了这种份上，也根本不存在劝阻什么。
    秦婳的肚子已经快八个月了。
    在这种状况下，竟然还会遭到丈夫的粗暴虐待。
    可想而知这是一种怎样的婚姻状态。
    这世上没有人是不势力的。
    医护人员也不例外。
    一个不被重视的裴太太，没有人会放在眼里。
    秦婳被告知胎儿没有什么问题，只不过是她自己有些皮外伤，除此之外没有太大的影响。
    她却一直心里不安，很难预料是否有人对她隐瞒了什么。
    于是秦婳就怀着这种惴惴不安的心情，一直等到自己身上的伤差不多好了。
    趁着裴晋阳并没有限制她出门的时候。
    秦婳按照自己在网上预约的检查时间，来到一间病人并不算多的私家医院检查。
    别墅里那些人对她的怠慢是日益明显的。
    她根本没办法改变什么，只能自己暗中去检查。
    虽然连她自己都不明白，如今确保女儿的安危，究竟还有没有意义。
    她甚至完全无法预料自己的女儿降生下来命运将会是如何。
    可，这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事，不是么。
    秦婳就这么满怀心事地去了医院。
    检查结果是无恙的。
    只是医生看着她的目光复杂了些，然后语气有些重地点名道：“这位太太，你至今孕期已临近八个月，预产期也就在眼前了，通常来说孕期最后三个月是要避免性生活的，尤其是最后一个月，一定要规避，希望你为了孩子的安危考虑，慎重。”
    秦婳就僵着脸色，一个多余的字都说不出来。
    很难想象此时此刻她在医生的眼里是个多么不称职且不检点的母亲。
    可是她连一句辩解的话都不能说。
    秦婳在精神恍惚的状态下离开医院。
    但是她完全没料到，会在医院的门口撞见桃初。
    桃初的跑车就停在一处非常显眼的地方，明晃晃的，像是明显在候着秦婳。
    见她缓步做出来，桃初立刻下了车，脸上挂着明显刻意的笑意，故作关切地道：“裴太太，这么巧啊。”
    秦婳扫了一眼她眼里的打趣和玩味。
    如此大胆直白的不怀好意，秦婳还是能看得懂。
    她本能地伸手护住自己的腹部，然后侧身避开。
    桃初却笑靥如花地迎上去，好像真的是许久未见了，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同她讲。
    秦婳哪能不知道桃初多半是要说些落井下石的话。
    她微皱着眉，唯一的念头就是想离开这儿。
    桃初只身一人，并没有带什么帮手。
    但她就显得气场格外强大，骤然横在秦婳面前，眼神里连哪怕一点点的谦和都没有。
    这简直……不像是秦婳当初认识的那个桃初了。
    秦婳也知道非要来的横祸挡不住的道理。
    她尽可能显得镇定，目光冷淡地落在桃初妆容精致的脸上。
    “你有事吗？”
    桃初抿着嘴轻笑出声，“自然是有事的……这不是眼看着裴太太接近临盆，有些关怀的话，恨不得早些对你说么。”
    秦婳一早知道她说不出什么好话，也知道她既然专程而来，就不会轻易让自己避开。
    她便冷冷地盯着桃初，“你有话就在这里说吧。”
    桃初瞥了眼她看起来愈发硕大的肚子，故作夸张的口气：“不需要去车上坐坐么，瞧你如今的样子，似乎是不大能久站的。”
    秦婳自然不会跟她上车，这种冒险的事，她不会做。
    毕竟是光天化日，医院门口肯定少不了监控探头，秦婳料定桃初应该也不敢强拽她上去。
    她暗自退了半步，和桃初保持着看似安全的距离。
    桃初看着她明显防备的模样，忽然夸张地捂着嘴笑出声来，“你至于么，你这肚子都快八个月大了，又不是刚怀上，我还能伤着你不成，秦婳，相识这么久了，我在你眼里就那么愚蠢么？”
    秦婳站在原地，没有吭声。
    桃初嗤了一声，“这里没有旁人，我跟你交个底吧，你这肚子……我的确是看着碍眼，但是我不敢动，打从知道你怀孕的第一天起，我就恨得牙痒痒，但是不敢动就是不敢动，裴家嫡亲的种……我是不敢为了争风吃醋打歪主意的。”
    秦婳脸色不太好，语气中头透着不耐烦，“差不多行了吧，你到底有什么话想说，若是这些有的没的，我没时间陪你耗着。”
    桃初伸出手臂拦住她的去路，面上的笑容愈发显得妩媚明艳，“哟，裴太太这架势，是仍把自己当正宫娘娘看待的吧，我说你，也是蠢，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给裴爷的头顶染色，这一胎……别不是二爷的吧？”
    眼见着秦婳的脸色一寸一寸灰白。
    桃初抚掌乐出声来，“若是二爷的……那我就要为闻小姐深表遗憾了。今后她的好日子也被你毁了一大半儿，好端端，要替你养这么一个不明不白的野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