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婳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
    她只知道自己赤着脚冲上去。
    在路途中，她目光猝不及防地瞥见了茶几上的水果刀。
    她攥着刀柄，插进了男人的身体里——
    ……
    当她亲眼看见从男人的身体里喷射出鲜红的液体，而且那些液体尽数喷到了她身上脸上的时候……
    秦婳嘴里喃喃地道：“我杀了你，裴晋阳我杀了你……是你逼我的啊，我只是想要见见我的掌珠，是你逼我的……”
    秦婳从来不晕血，但这一次却真的是生生晕了过去。
    ……
    等秦婳醒来时，首先入目的便是张妈。
    张妈脸上的神色很不好，几乎一张脸都是灰白色。
    秦婳也随之垮了脸色，声音都是发颤的，“张妈，裴晋阳……裴晋阳他……”
    张妈抿着唇，半晌都没吭声。
    秦婳吓得恨不能再晕过去，“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自己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了，我一定是被气昏了头，我没想杀他的……他，他死了吗？”
    张妈勉强开口安抚她，“没有，那一刀插得不算太深，没有伤到器官，所以以外伤为主，但是在外伤里头也算是伤得严重的，流了很多血，后来……后来……”
    秦婳见她吞吐，愈发慌乱无措，“后来怎么了，后来到底怎么了，张妈你不要瞒我！”
    “后来桃初小姐来了，报了警，闹得动静挺大的，当时你昏迷着，差点被带回警署，再后来……是裴爷制止桃初的，再后来……闻雅小姐也来了，闻雅的态度和桃初一样，都不愿意放过你，都想让警署的人把你带走……太太您也是……您这么大一个人，怎么好做这么冲动的事情！这还好是你刚生产完手上使不上什么力气，否则万一裴爷真的……您岂不是要搭上自己一辈子！”
    秦婳捂着自己的脸，想哭都哭不出来。
    她是真的非常悔恨。
    她的确是错了。
    错得离谱太过。
    就算裴晋阳再怎么过分，她也不能动刀伤人……
    如果裴晋阳死了，她将陷入无尽的麻烦，更没有能力去保护掌珠了。
    就算裴晋阳没死，她惹上官司，甚至要被判刑，那么……她就更没有办法去争夺掌珠的抚养权了。
    所以这实在是……最冲动的错误。
    她大错特错。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自己留下案底。
    ……
    秦婳起身去洗了脸。
    张妈是端了煲好的汤劝她先喝一点。
    秦婳却摇摇头。
    她强撑着自己的不适，也要去看看裴晋阳的情况。
    她不知道裴晋阳坚持不让警方介入是怕事情闹得太大影响他的声誉，亦或是不想为难她……
    无论如何，她应该去向裴晋阳服个软。
    否则她是更没有机会争取去见自己的女儿了。
    ……
    秦婳脚步虚浮地走到裴晋阳房前时。
    却被几名保镖拦住了敲门的动作。
    她深吸了一口气，软着嗓子道：“我只是去看看他的情况，不会再做伤害他的事了。”
    为首的男人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秦小姐，桃初小姐交代过了，不容您接近裴爷半步。”
    秦婳仍在考虑要不要坚持，房门就“砰”的一声被打开了。
    桃初迎出来，面上满是怒意，张口便叱骂道：“秦婳你这婊子是不是真的活腻了！如果不是裴爷拦着，我早就一枪崩了你了！”
    秦婳没有看她，只是尽可能表现得镇定。
    门口的吵闹声很快引来了闻雅。
    原来闻雅也和桃初一样，一直在裴晋阳的卧房里陪着。
    他虽挨了自己一刀，却仍是艳福不浅，有各色的女人守在他左右。
    闻雅的脸色看起来比桃初要平静许多，她淡淡地扫了秦婳一眼。
    虽然只是一个眼神，但秦婳隐约觉得，这个女人对她的态度，已经和初次见面时截然不同。
    闻雅语气冷淡地道：“桃初，你声音放低些，晋阳怕吵。”
    桃初虽然放低了声音，脸上却仍是怒意不减，“我就是气不过，这女人明明就该死，为什么裴爷不让我动她！”
    闻雅似乎是嘲讽地轻嗤了她一声，“桃初，你跟了晋阳多少年，他为什么不肯让警方介入，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不愿意接受现实，嗯？”
    秦婳的心情很复杂。
    桃初从前在她面前的形象一向是温婉懂事的。
    就好像是个多么大方有礼的淑女，能够把裴晋阳身边所有的莺莺燕燕都轻易比下去。
    可是此刻，桃初站在闻雅身边，无论是气场亦或是言辞，都不及闻雅十分之一。
    桃初气结无语。
    闻雅这才面向秦婳，淡声道，“晋阳准你进去，不过医生说他伤口正在关键的恢复期，为了你自己考虑，最好别做后悔事。”
    秦婳脸色僵硬，略点了点头。
    她进去了，站在裴晋阳床前。
    他赤裸着上身，缠着厚厚的纱布，但脸色看起来还好，只是略显苍白，精神状态似乎还不错。
    秦婳仍然清楚得记得自己是如何生生捅了他一刀。
    她眼眶有些湿润，含糊地开口，“对不起，很抱歉，我不是诚心的，裴晋阳……对不起，我真的不是诚心的，我只是，我只是太紧张掌珠了……掌珠是我的半条命啊，我不是故意想伤害你，我只是太难过了……”
    裴晋阳声线阴戾地打断她的啜泣，“够了，你一个二十岁的成年人，完全有刑事行为能力，你根本没有为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的心态，换而言之，你就像个愚蠢的，没长大的小孩子，我不想让警方介入，是不希望事情闹大影响裴氏的股价，更不希望不安分的股东借我养伤期间生出不该有的心思。秦婳，你自己是什么状态，想必你也心知肚明，掌珠的事情不要想了，你忘了吧，有句话我教过你很多次，显然你不能真正明白。人生没有什么是能让你事事如意的，从掌珠这件事开始，我希望你学着接受不如你意的事。”
    秦婳红着眼睛哭起来，“你这是强词夺理！我是错了，可是和掌珠有什么关系，我的女儿，一定要跟着我生活才可以，裴晋阳，我的态度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不会因为我捅了你一刀，就……”
    她话音未落就被桃初厉声打断，“秦婳，你别做梦了！裴掌珠是闻雅和裴爷的女儿，身份户口全都已经落实了，这是你根本无力回天的现实！你都已经二十岁了，该梦醒了吧，你还是趁早滚回秦御身边，做你的便宜秦家大小姐吧。”
    闻雅立在远处，仿佛置身事外，不置一词。
    可秦婳只是看她一眼，心底里的直觉就告诉她。
    是真的……
    桃初所言一定是真的！
    闻雅是真的已经成为掌珠在法律上的母亲……
    这个女人骗了她。
    闻雅欺骗了她。
    她根本就是有心和裴晋阳一起利用她诓骗她。
    她用了八个多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却成了别人的……
    秦婳怒气上来，瞬间就有再捅裴晋阳一刀的冲动。
    但她遏制住了。
    她膝盖一软，跪在裴晋阳面前。
    颤抖着手，试图去触碰床上的男人。
    “我错了，我真的对不起你，我很抱歉，也很后悔，我们暂时不谈抚养的问题，我只是想见她一面，让我见掌珠一面好不好，她怎么能连自己的妈妈都没有见过……掌珠见不到我，会难过的。”
    裴晋阳语气冷硬，“不让你见的理由我已经说过一遍了，不想重复第二次，你会去歇着吧，月子还没过，地上凉。”
    闻雅适时上前，竟是俯身将秦婳扶了起来。
    “秦小姐，掌珠是我的女儿，我会善待她，她不会比别的孩子缺少任何东西，这一点你可以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