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她能如何。
    真的跟裴晋阳打一场争夺抚养权的官司，让全城都看这场闹剧么。
    不可能的。
    秦婳知道自己没有这个精力。
    她要把有限的精力都倾注在秦氏上面。
    所以当裴晋阳在她身边低声说出这番话后。
    秦婳最本能的反应是装睡。
    她不能如他所言，和掌珠多接触，甚至像个妈妈那样去照顾她。
    哪怕明知道她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也要竭力保持距离。
    在她刚刚生下掌珠而不被允许和女儿相见的时候。
    秦婳以为那已经是这世上注定最痛苦的摧残了。
    生下孩子的数月之内……她一次都没有亲眼见过。
    唯独一次隔空相见。
    还是在为裴晋阳宣传造势的新闻中。
    所有人都把她生下的女儿当做是闻雅的女儿了。
    那个时候秦婳简直像是已经没了半条命。
    如行尸走肉一般勉勉强强地活着。
    她明知道自己其实根本没有办法。
    但还是在想方设法去争取。
    找律师，和律师一起商议。
    想着有朝一日一定要跟裴晋阳打一场抚养权官司。
    ……
    现在事情过去了那么久。
    秦婳已经比当日沉稳老练了太多。
    她再也没办法像去年的自己，做一个歇斯底里的无知少女。
    倒不是因为心里没有人类正常的感情和爱了。
    而是因为没有力气。
    她把自己有限的精力全都耗尽了。
    不能再为了任何一件其他事情分心消耗。
    当初她闹得那么激烈。
    只为求裴晋阳让她见掌珠一面。
    哪怕只是看一眼也好。
    裴晋阳不肯答应。
    这拒绝几乎逼疯了她。
    秦婳在毒怨的恨意中甚至亲手捅了他一刀。
    哪怕她到了用刀伤人的地步。
    裴晋阳也仍旧是没有改变主意。
    他坚持不让她见。
    理由是见了之后反倒更割舍不下。
    秦婳当时只觉得恨他。
    恨不能他立刻死。
    被雷劈死或者横尸街头都好。
    总之希望他立刻暴毙。
    可如今理智下来细想。
    当初裴晋阳应该也是因为她到了焦头烂额的地步。
    他没打算留着她。
    又不能真的让她死。
    他是打定主意希望她消失的。
    既然要断得干净彻底，自然不能让她和掌珠有牵扯。
    所以那会儿裴晋阳的观点并没有错。
    他看什么都看得比她通透。
    生下来之后一眼都没有见过的女儿。
    就只能当做怀胎数月不过是一场梦。
    相比亲自照料甚至亲自哺乳的心头肉。
    一场梦当然容易割舍许多。
    裴晋阳希望她当做没生过掌珠的时候，是对她绝情心狠。
    可现在却未必就是充满温情。
    他不过是打定了注意想让她离不开掌珠。
    要把她从目前的精神状态中抽出来。
    让她时时刻刻记得她是个母亲。
    秦婳是决计不会上钩的。
    无论今后世人讥讽她道德败坏也好，心肠冷硬也罢。
    秦婳不想再做任何会伤害到自己的事。
    ……
    于是他说了许多。
    她也不过是装睡罢了。
    这一宿秦婳的房内气氛安稳。
    也没有传出来任何动静。
    桃初憋着闷气。
    在官邸待了许久都不愿离开。
    她就是不甘心。
    南妤当初提议的时候她是觉得有些冒险。
    但利用裴易或许是唯一直接有效的选择了。
    所以哪怕再冒险。
    她也要尝试。
    桃初暗中把秦婳多么屈辱求全勉强自己委身裴晋阳的消息以某种渠道在小范围内扩散出去。
    自然确保传入裴易耳中。
    裴易是内阁要员，但同时更是军队领袖。
    这几天正是有国防队伍在特殊演练的时期。
    裴易应该是最忙的光景，可他却从部队抽身出来。
    专程为了见秦婳，往秦氏跑了一趟。
    光凭这一点。
    桃初就知道自己这一步棋是走对了。
    这么长时间了。
    裴易根本没有淡忘对秦婳的感情。
    而且几乎是把这个贱人放在首位。
    甚至是高于他责任和使命的程度。
    这样一个爱得迷失心智的男人。
    怎么还会有正常的理智和伦理道德。
    即便她暂且不从中挑拨。
    裴易和秦婳也是迟早会再度出事的。
    桃初当然知道就今天下午的情形。
    还掀不起什么太大的风波。
    毕竟裴易只是和秦婳私下见面，喝了杯咖啡而已。
    又不是背着裴爷再一次开了房。
    抓包偷情也得讲求证据。
    今日秦婳肯定会有自己的一套说辞加以解释。
    可为什么连一点吵架的动静都没有。
    桃初的心情从殷殷期待变得惴惴不安。
    难道是出了什么差池。
    不可能啊。
    裴晋阳暗中派人监视秦婳是事实。
    这不是任何人挑拨鼓动的结果。
    而是因为裴晋阳本身就不曾信任过秦婳。
    把姓秦的女人留在枕边，无论是出于安全，还是出于其他立场的考量，以裴晋阳的行事作风，至少会盯住秦婳一段时间。
    偏偏才不过半周。
    秦婳就出了问题。
    事关裴易。
    一个曾经在秦婳怀孕时睡过她并且还留下证据的人。
    无异于是再次提醒了裴晋阳胸口那根刺。
    对任何男人来说。
    那都是一根永远无法拔除的刺。
    在桃初的理解中。
    裴晋阳泰然的神色，不过是在隐忍自己的怒意。
    等两个人把话摊开来说，必定不会安然无恙。
    再说秦婳。
    桃初也算和秦婳相处了近两年的时间。
    她太清楚秦婳是个什么样的脾气性格。
    裴晋阳暗中监视她，而且还是在秦氏留了眼线。
    秦婳知情后一定会勃然大怒。
    就算男人暂且没有发作，迟早都要被她的反应刺激得发作才是。
    可这一整晚。
    桃初眼睁睁看着有佣人把晚餐和红酒都送上去。
    然后就再也没有动静。
    说明这几个小时，房间内的两个人必定是形影不离。
    这么安静。
    肯定没有争吵。
    桃初一时根本算不准是秦婳变了还是裴晋阳变了。
    她不觉得裴晋阳会有什么改变。
    闻雅过门以来，她的确是受了一些冷遇，裴晋阳到她私宅过夜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可裴晋阳是她认定的男人。
    桃初时时刻刻心里眼里都只容得下他一个人。
    裴晋阳是不会变的。
    这么多年了。
    他从来都没有变过。
    只有不了解的人才会觉得他行事作风乃至脾气秉性都有些许细微变化。
    可桃初却觉得那些都不过是表象。
    除非是秦婳……
    也许真的是秦婳从原来那个完全不知情识趣不懂得摸男人心思的蠢货。
    变得……
    变得能够轻易调控男人的情绪了。
    甚至是在悄无声息中。
    抚平男人心里憋闷的怨气和妒火。
    桃初想到这一种可能。
    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轻敌。
    也许是她算计的过程出了差池。
    同样是秦婳。
    却不能再用从前那么直来直去的手段来算计她了。
    …………
    桃初有自己的别墅，平常并不在公馆过夜。
    但是她有自己的房间可以休息。
    此刻她就是在自己的房里待着。
    她喝了几杯烈酒。
    但大脑却非常清醒。
    全无醉意。
    等了这么长时间
    全无动静。
    已经过了十二点。
    他们肯定已经睡下了。
    桃初无声地冷笑。
    起身准备离开。
    她推门出去，往电梯口走。
    一脚刚准备踏进去。
    身后就有佣人骤然出声。
    “桃初小姐，您留步，太太说，今天时间晚了，让您留在公馆过夜。”
    桃初心下狐疑，略皱了下眉，“不必，告诉太太我回去还有事。”
    佣人继续道：“那……这是太太的意思，不如桃初小姐自己跟太太说吧。”
    这佣人面熟。
    虽然不是闻雅身边地位最高的那个女人岚姐。
    但也肯定是闻雅房里的。
    桃初这会儿心里烦躁的很。
    只怕自己情绪会失控，免得把情绪发泄在闻雅身上，所以她这会儿是半点都不想与闻雅接触。
    可偏偏闻雅仿佛葫芦里卖了特殊的药。
    故意要留她在这儿过夜。
    桃初又不能直接驳了她的意思。
    加上佣人就这样在外头用手摁着电梯。
    看似恭敬，实则强势。
    一看就是闻雅的意思。
    …………
    桃初虽然心烦。
    但还是略调整了一下心情。
    “行吧，我这就上去见太太。”
    桃初进入房间之后。
    扑鼻而来的是一股好闻的香薰味。
    气味舒缓，而且毫不刺鼻。
    桃初本能觉得舒服，而且情绪好像也会随之平静。
    她也没多想。
    就径直走进来。
    眼见着闻雅穿着一袭真丝睡袍，已经卸了妆，姿态却和平日一样优雅稳重。
    她侧卧在贵妃椅上。
    桌前放着一支醒酒器。
    里面的红酒已经喝了过半。
    这大半夜的。
    又是香薰又是红酒。
    还一副要开睡衣趴的姿态。
    桃初心里反感的很。
    但她知道闻雅自幼出身贵族，矫情做作的生活习惯肯定不少，她也没放在心上。
    就在闻雅对面坐下。
    “这么晚了，太太找我有什么事吗？”
    闻雅笑了笑。
    虽然房间内光线很暗。
    但距离近。
    加上桃初毫无近视，视力极佳。
    所以能够非常清晰地观察闻雅的脸。
    她卸了妆之后的皮肤依旧很好。
    可她实在只能算得上是中人之姿。
    在美女如云的上流社会，的确算不上什么美人。
    只是平日对化妆上了心，妆容总是保持得精致，才很大程度上弥补了缺憾。
    闻雅今年应该有三十二了。
    她微微一笑的时候眼角是有细纹的。
    这种纹路，实在是年纪的象征。
    保养得再好都没有办法弥补。
    这就是岁月的力量。
    桃初可能是今晚压抑了太久的缘故。
    思绪明显沉重。
    见了卸妆的闻雅。
    她不由得就想起秦婳。
    秦婳从前很少化妆……
    几乎都是素面朝天的见人。
    她的皮肤……
    简直是婴儿肌。
    丝毫没有岁月的痕迹。
    桃初倒是谈不上嫉妒。
    她和秦婳的底子差不多。
    虽然年纪比秦婳略长一些，可也不至于落差多大。
    她向来是自诩比秦婳出色的，自然也不会自卑。
    只是她此刻看着闻雅这张脸。
    着实想笑。
    这上帝果真是公平的。
    闻雅的出身值得所有人羡慕，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
    哪怕是男人，如果重新投胎能够换得闻雅的出身，只怕绝大多数的男人都会心甘情愿投胎做女人。
    闻雅坐着裴太太的位置，在所有象征身份的场合挽着裴晋阳的手，与他成双入对。
    这是她和秦婳永远也换不来的东西。
    可是论相貌。
    桃初确定裴晋阳永远不会爱这个女人。
    她太普通了。
    再好的背景和能力，其实在风月中都抵不过女人的一张脸。
    有这样一个妻子，也难怪裴晋阳会在婚后不足一年就想尽方法把秦婳接回来了。
    往粗俗一些的方向想。
    裴晋阳和闻雅上床的时候，估计连性能力都会降低吧。
    看着秦婳那张天生就狐媚的脸，男人干她的时候一定很爽。
    桃初面上一片平静，心里却是各种讽刺尴尬不已。
    闻雅语气平淡，看上去也没什么情绪。
    “我原是没什么事找你的，只是这都这么晚了，你今天是跟晋阳的车一同过来的吧，这会儿司机也歇下了，你就在公馆住下吧，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
    桃初心里烦躁不已。
    她哪里是客气。
    根本是不想留在这里被这种酸臭的气氛所压抑好么。
    秦婳和她们共同的男人在一个屋子里睡着。
    有一个正室杵在这儿还不够么。
    自己在这儿凑什么热闹。
    桃初僵着脸，“没事，司机歇下了，我自己开车回去就行。”
    “那可更别了，”闻雅立刻制止，不过脸上始终是挂着笑的。
    “你喝了不少洋酒，身上都是酒气，开车可不安全，我也放心不下，就在这儿住着吧。”
    桃初感觉她好像别有深意。
    面上笑嘻嘻的，心里不知道又在搞什么阴谋诡计。
    桃初这会儿实在是没心情和她周旋。
    忍不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太太，坦白说，我不是不愿住在公馆，您邀我在公馆下榻，我不知道多高兴。可问题是今晚……我和秦婳一贯不和，您也是知道的，眼不见为净，我还是回去的好。”
    不料闻雅却掩着唇笑出声来。
    “有什么可气不过的，秦婳也没做什么，是晋阳非要她不可，如果让她选，秦婳肯定会选她哥哥，只不过秦御命短，无福消受罢了。现在才几天，你该知道秦婳至少要在公馆住上三个月，你是一宿都忍不了，那么我呢，我岂不是日日都要忍耐。”
    桃初蹙着眉。
    她并不知道闻雅此时此刻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但总归这个女人不会说些无意义的话。
    更不会在无意义的情况下用将心比心的逻辑来安慰她。
    桃初僵硬地扯了扯唇角，“太太一向大度包容，不是小气善妒的女人，我却不同，谁我都或许能容，唯独秦婳，我是见了她就恶心，恶心的很，巴不得她早些死才好。”
    闻雅端起面前的高脚杯，抿了一口红酒，笑着道：“我知道你厌恶秦婳，但是根本不必心急，秦婳是没什么可能长久安分地跟在晋阳身边的，他们之间本就有不可调和的矛盾，旁人根本无需挑拨，时间一长，他们自己就会暴露问题。我知道你盯住了裴易，认定了裴易是个关键角色，裴易确实值得探究，他喜欢秦婳，保不齐某一天受了点刺激，就会彻底背弃他对晋阳的忠诚，把秦婳带走也说不定，不过现在都还不到火候，再观望吧，桃初，你本不是急性子的人，有些事越急越不管用。”
    桃初听到这里。
    背上冒起了一层冷汗。
    闻雅竟然知道。
    她暗中散播消息的时候非常低调谨慎，连裴易都不可能怀疑到自己身上。
    为什么闻雅就像是在她肚子里中了蛊，随时随地都能猜透她心里在想什么。
    桃初既震惊，又愤怒。
    女人最不喜欢别人当众拆穿自己的心机。
    就像是被当众打脸一般难堪。
    闻雅却平平淡淡的，“你我是一条船上的人，我并非有心揣度你的心思，而是你所想，也是我所想。不过目前，我倒觉得裴易暂且不要动。你可以期望裴易背德忘恩试图跟晋阳争女人，却最好不要暗中促使，裴易比你想象中更精明，他虽然在部队生活多年，可毕竟身上流的是裴家的血，姓裴的男人，没有心思简单的，利用裴易，十分冒险。”
    桃初有些心虚，语气也随之虚了几分。
    “太太的意思我明白，二爷不是能随意利用的，我也不敢轻易动二爷的心思。”
    闻雅搁下酒杯，“不说这个了，免得你心烦。说说陈遇南吧，你最近不是在查陈遇南么，可有什么收获？”
    桃初就把之前汇报给裴晋阳的内容大致对闻雅复述了一遍。
    只不过讲得简略了许多，没有告诉裴晋阳的那么详尽。
    闻雅若有所思地点头，“这个陈遇南，如果我看不走眼，他背后的势力不会弱，而且继续成长起来，很可能会成为晋阳最大的政敌。桃初，你最近生意上的事情不多，不如就重点去办这件事，在陈遇南势力彻底壮大之前，先试试能不能从他身上找到些见不得人的软肋和把柄，不管你有什么手段，我都对你有信心。”
    她略一停顿，旋即微笑：“桃初，这件事你若是办得漂亮，在晋阳心中一定算是立下大功。到时候我会替你向他开口，让他给你一个名分。”
    双更合并五千+谢谢上个月大家的星钻和打赏。今天是新年第一天，祝追文的同学们19年都能诸事顺心，健健康康，平常玩的开心工作顺利，看小说也能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