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婳闻言，不由得叹了口气。
    “一周啊？一周之内，真的可以解决问题吗。我倒不是怕承诺，我就怕承诺了他们之后，一周后是并没有平息，股价还猛跌，到时候他们更要追着我讨个说法了。”
    肖森皱着眉，好似在特别仔细地盘算着。
    “大概差不多，其实类似的事件，其他上市公司也不是没发生过，若是说近十年来，这种大的舆论风波不知道闹出过多少场，只不过是这两年来互联网发展的过于高速，会导致整个事件看起来更严重一些，其实再大的事情舆论也有个周期规律，差不多一周就能平息了，而且就算是不能完全平息，我们有一周时间，肯定也能解决大部分的问题。”
    秦婳对于肖森的判断自然是认可的。
    大致做了一点准备，也就差不多了到了要召开紧急董事会的时间。
    秦婳有意提早到场，摆出一副早已做好万全之准备的姿态，显得格外镇定。
    十几位股东们也纷纷到场，有一些股东其实是平日并不上班的，只有在开会的时候才会过来，甚至有从外地充满赶回来的，一个个脸色看起来都很沉重。
    会议室安静如鸡，在会议正式宣告开始之前，似乎没有一个人想说话。
    因为出了这样大的风波和丑闻，这些老一辈的股东明显带着情绪，连平日虚伪的客套也都省了，没有一个人向秦婳点头示好。
    秦婳的心情其实也很沉重，但她尽量不表现出来，至少绝对不能在这些人面前表现出来。
    会议开始前一分钟，闻雅终于进场了。
    她是最后一个进入会议室的。
    她见了秦婳，倒是仿佛很寻常的望向秦婳，点了点头。
    秦婳也不知该作何回应。
    刚才就已经听肖森说，闻雅刚赶到公司就已经召集她的那一队人马私下开小会了。
    虽然猜不出闻雅他们开会的内容，但是总觉得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说不定是准备好了枪弹火药要在董事会上炮轰她呢。
    秦婳心里冷笑，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很是敷衍地微微一笑：“好了，人都到齐了，会议就正式开始吧，我知道诸位董事现在都心急如焚，出现这样的突发情况，我也感到非常震惊，但是我们能做的公关措施也都已经在做了，相信不用太久，事情会逐渐平息下去，下面我来谈一谈解决的方案相信各位股东最关心的应该也是如何解决问题吧。”
    秦婳的话音才刚落，却已经有人开始呛声。
    开口的股东脸色阴沉，字里行间满是讽刺：“解决方案，我说秦总啊，事情闹得这么大，可以说秦氏这二十多年来，从未出现过这么丢人现眼的丑闻。是，咱们秦氏这两年来一直不太景气，但怎么说也是社会新旧更替的自然变革和竞争所导致的。可是像今日这样的丑闻，还真是头一桩！三万块钱，敢问秦总，三万块够你买半个包包吗？咱们秦氏家大业大，竟然连拖欠地盘工人三万块的丑事都能干得出来，实在是贻笑大方。”
    秦婳本是笑着开口的，她想着的是无论事情多么严峻，也总要想办法解决，更何况要安抚这些股东脆弱的玻璃心。
    可是没想到才刚开始，就已经有人开始故意挑事。
    而且是闻雅那边的人，这个股东打从闻雅走进秦氏的第一天起，就已经成了闻雅的一条狗，无论闻雅在董事会上提什么建议，他都是第一个点头哈腰附和赞同的，标准的一条老哈巴狗。
    尤其是他字里行间的意思，明显是看过网路上那些抹黑她的言论。
    有些私照被扒出来，就被网民专门抨击她的私人生活多么多么穷奢极欲，以此作为和跳楼工人艰辛血泪人生的比照。
    秦婳很是恼怒，自然也不想给他留脸面。
    她冷嗤了一声，目光深沉，一字一句盯着他道：“张叔，瞧你这话说的，若是没记错的话，你也有女儿吧，有女儿，自然也有太太，女人买个包包几万块，难道不是寻常？要不要我现在打一通电话联系一下你的太太和千金，看看她们的包包价值几何。虽然我姓秦，你姓张，但你也是秦氏的股东，同样和我一起坐在秦氏董事会的会议室里，你和你的家眷一样代表秦氏的身份。难道你也像那些无知网民一样，认为问题的关健出在我身上？是因为我多买了一个包，所以工人的工资和遣散费才没有落实吗？！”
    秦婳前半段话说得轻飘飘，而且还带着玩味的口气。
    但随着她语气加重，声音也越来越高，脸色更是越来越沉。
    姓张的股东被她噎得半晌蹦不出一个屁来。
    甚至脸都有些胀红了。
    这时候到时候闻雅笑了笑，率先打圆场道：“好了好了，大家都是秦氏的股东，利益都是一致的，没必要生这些口角。张董大概是一时激动，说话的确是偏激了些。其实今日这件事吧，的确大家都知道不是咱们在坐的任何一个人的责任，事情发生在如此基层的层面上，根本不是咱们平日能够有机会经手的。”
    闻雅这话说得还算是公道，而且看起来也没有偏袒任何一方的意思，只是希望会议上不要发生口角，能够顺利进行下去。
    另一名股东也开口道：“董事长说得有理，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这些没意义的口角之争只会浪费时间。闻小姐说得不错，这事儿的确不是秦总的责任，也不是咱们任何人的责任，但是媒体现在已经扒出来了，说之所以咱们会跟合作多年的工程队解约，就是因为那个项目的问题。秦总，这个项目的利润是低得可怕的，当初竞标的时候……环境大不相同，谁不知道这个项目硬是要坐下去肯定是要缩减开支的，秦总，当初可是您，反反复复游说我们，这才没把项目叫停的。现在出了问题，虽然不是您的错，可您的责任，也不能推脱吧。”
    秦婳面无波澜，“我并没有推脱责任的意思。我是秦氏的代理总裁，秦氏的大小事务，我都要负责，这个项目存在固有的问题，我承认，但是大家最后全票通过，也是所有人一致的决定。我没打算推脱责任，更何况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诸位股东甚至可能都不在公司的时候，我已经站出来，去了事故现场，也已经亲自面对媒体，给出过态度。”
    接下去又是一波乱七八糟的辩论。
    有几位股东是一贯比较支持秦婳的，当然，他们都是看在秦正荣的面子上。
    另外也有一些都是在找各种理由抨击秦婳的错处，还提及了秦婳这三个月以来接手秦氏之后出现的各种疏漏之处。
    双方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一通辩论，激烈起来几乎和吵架无异。
    秦婳听得心烦意乱。
    这时候，有一个一直没出声的股东突然开口道：“这样吧，既然咱们有人支持秦总，也有人对秦总的工作表示强烈的不满，现在事情弄得这么严重，开会之前我也找公关部的总监问了下情况，公关部的总监说现在舆情根本压不下去，前一波刚压下去，新的一波马上起来。而且，现在很多视线被聚焦在那个项目上面，大家都知道这个项目有它的特殊性。虽然咱们都知道，这是秦少爷还在世时，光明正大投标投中的，但是外人能知道什么？不过是跟风造谣罢了。”
    他略一停顿，目光转向秦婳，严肃沉稳地说道：“现如今，舆情比较复杂，本来是秦氏的事故，却有许多网民把愤懑的源头集中在秦小姐身上，我提议，不如大家投票，考虑是否要暂时免去秦小姐目前代理的一切事务，大家公众公开投票。”
    此话一出，多位股东的脸色都变化很明显，个别甚至有些惊慌的。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沉默了大概半分钟的时间。
    忽然有人开始举手表决：“我同意，秦小姐接手秦氏是临危受命，我很理解秦小姐的处境，但是秦小姐的年龄摆在这儿，实在太年轻了，而且完全没有打理上市公司的经验，今日是这样的问题，明日保不齐还会出那样的问题。我同意所有股东举手表决。”
    秦婳无意识地吞咽了一下。
    她的手藏在下面。
    心里其实乱成一团。
    她用指甲暗地里掐着自己的大腿。
    这一刻的心情其实是震惊又无助的。
    当初她出现在秦氏董事会上，以秦御遗孀的身份力排众议，说服所有股东信服她，在一定时限内是暂且稳住了局面。
    后来秦正荣也站出来支持她，更多对她不放心的老股东也都看在秦正荣的面子上，表示愿意给秦婳一个机会。
    毕竟他们也都明白，秦家就秦御一个亲生的独苗，秦御没了，就只剩下养在秦家十年的秦婳了。
    虽然不是亲生的，但应该也靠得住，能力上差一些，还有其他人帮衬着她，至少她名义上是秦正荣的继女，站出来支撑家业也算是名正言顺。
    但是随着秦氏的大股东变成闻雅，董事会的格局一再发生变化。
    许多股东心里其实也是动摇的。
    虽然他们都对秦氏有特殊的感情，也希望秦家能够保住这个产业。
    但竟然连秦御都突然去世了。
    好似有一种……无力回天之势。
    有些世事变化是无法人为强行逆转的。
    如果秦家真的后继无人，他们作为股东，为了自己的利益，早日投靠闻雅才是最合理的选择。
    肖森暗中大量秦婳的神色，觉得她脸色是白了许多。
    嘴唇是因为擦了唇膏，才勉强看不出破绽。
    秦婳这会儿应该深受打击。
    肖森咳嗽了一声，语气严肃道：“诸位股东，在内部董事会上，你们的确有权利自由发表自己的观点和看法。但是我不得不提醒诸位，秦小姐虽然年轻，但大家心里都很明白，秦小姐所代表的，是秦董和秦少爷，少爷虽然不在了，秦董却还依然健在，秦董尚且年轻，如今秦小姐暂代管理秦氏，也是因为秦董尚在身体恢复期的缘故。秦董是因为发生意外才会需要康复治疗，本身秦董的体质是非常强健的，相信不日，秦董就会回到他原本的岗位上，继续主持大局。”
    秦婳听到肖森开口。
    就知道他这会儿大概也是无计可施了。
    秦正荣的身体状况并不好，当了那么长时间的植物人，好不容易清醒了，至少需要三至五年的康复期训练。
    何况秦正荣清醒没多久，秦御就出事了。
    唯一的儿子意外身故对秦正荣来说是莫大的打击。
    秦婳最近这段日子，并没有时常去探望秦正荣。
    主要是因为怕他会触景生情。
    医生说秦正荣需要特别平静地生活，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痛更需要很长时间来平复。
    而秦婳一旦出现，势必勾起秦正荣的心痛，可能会导致身体更加衰弱。
    何况秦婳也忙，而且她也没有照顾老人的能力，她就想着与其去给秦正荣添堵，倒不如竭尽所能顾好秦氏，也算是给秦伯伯一个安慰。
    秦婳虽然没有亲自去见秦正荣，却并不是没有关注他的病情。
    她差不多每隔十天左右，就会打电话给秦正荣的主治医师，了解秦正荣的近况。
    在秦御去世后这三个多月，秦正荣的身体是有明显衰弱的趋势，这一点是医生也无法控制的，只能是慢慢给他调理。
    这个情况秦婳心知肚明，肖森自然比她更清楚。
    肖森也是到了无计可施的地步，才会再度把秦正荣搬出来。
    而这一次搬出秦正荣的效果，显然是不如上一回了。
    股东们的态度还是恹恹的。
    有一个股东甚至直接说道：“肖森，你现在提秦董意义也不大了，秦氏现在的内外环境啊，和秦董当日掌权的时候已经完全不能同日而语，秦董就算是能撑着身子骨来主持大局，也未必能够改变什么。”
    肖森的脸色很凝重。
    其实他也知道第二次用的套路，自然没有第一次效果那么明显了。
    “是啊，还是就事论事吧。我也支持大家公正公开投票。秦婳的能力呢，我客观说，作为一个年轻小姑娘来说，已经算是不错了，我们作为长辈，是应该鼓励她的。但是眼下，秦氏的环境很不好，你们看，算起来平均两个多月就要闹出一次大事，股价是三个月剧烈波动一回，这可折腾不起啊，股市的情况，变化太频繁了，小股民会生出抵触情绪，尤其是亏了本钱的那些，就算是经过一段时间，股价能够回升，他们也已经蚀本蚀怕了，不敢再买了。”
    又一个人说：“我也支持投票。其实我也不想说这次发生的危机秦总到底应不应该负责，但是看眼下的舆情，秦总的身份……让人有很多猜测，虽然不说到底是真是假吧，秦总毕竟太年轻了，再加上和一些……政要的牵扯，让情况变得复杂化了。”
    许多股东已经表态，但也还有一部分没有开口的。
    秦婳的心情已经跌入谷底了。
    她瞧着眼下的情况，觉得如果现在投票，她代理总裁的职务可能真的会被卸下。
    虽然她仍旧是股东，这一点无法改变，但是一旦失去实权，她以后就更难开口了。
    有人把目光朝向闻雅：“看来至少过半的人数是支持投票的，现在不如听一下董事长的意思吧，闻小姐毕竟是最大股东，也是董事长，我们也想听一听闻小姐的意见。”
    闻雅的脸上逐渐又流露出她那种惯有的虚假微笑。
    她缓缓开口，不急不躁地说：“首先，我要先表态一下，关于这个出问题的项目，我认为秦婳不能作为责任人来承担责任，当初大家毕竟是全票通过的，秦婳游说大家，其实也只是正常表态。”
    秦婳的心情并没有丝毫缓和。
    她知道，到了现在的局面，闻雅根本不可能真心帮她说话。
    这个所谓的“首先”不过是为了狠狠踩她一脚所做的铺垫罢了。
    之后她肯定就要说重话了。
    闻雅还在朝着她微笑示意。
    秦婳却只想冷漠地翻白眼。
    果不其然，闻雅“公正客观”的表态得到股东们一致的支持。
    紧接着，她又继续说道：“不过，秦婳的工作能力，一直以来都有受到大家的质疑，这一点，我也没办法反驳。虽然我是董事长，但诸位股东的意见，才是最核心的部分，我也表示支持投票。不如这样，反对票过半的话，暂时先免去秦小姐代理总裁的职务，另选更合适的人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