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然姑娘出来了。”
    不知是谁说了一声，整个楼内的人便都翘首望去，只见两个穿着同色衣饰的小丫头走在前面，后面还跟了两三个神情严肃的壮汉，走在他们中间的，便应该是昭然姑娘了。
    那女子疏着垂云鬓，着一袭湖蓝色绣鲤纹锣裙，缓步走来。她始终低垂着头，但也依稀可见她细长的黛眉，精润的眸子。虽垂头走路，但不见丝毫瑟缩之感，如玉兰沾雨，令人心生怜惜，却又不忍亵渎。
    “素舞动京华，艳声倾城名……”安以誉的眼睛仿佛粘在了她的身上，抚掌开怀大笑。
    “昭然姑娘，今天可以跳舞了吧？”
    这话一出，楼内的人齐刷刷的向他们看去。昭然姑娘终于缓缓地抬起了头，露出了瘦削而精致的脸庞，只是唇角的弧度有些冷硬，眼神也灰败而冰冷，但却有了一种异样的美丽。
    她张了张口，缓缓吐出了一个字：“不。”
    “哗——”
    没想到昭然姑娘如此不给五皇子面子，楼内一片哗然，安以誉的脸色有些铁青，恨恨的说道：“本皇子纵容着你，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然而昭然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拂袖转身，冰冷的眼神中，仿佛安以誉是入不得眼的垃圾，多看一眼她都嫌脏。
    看此情景，五皇子不怒反笑：“不肯跳舞？这整个楼的客人也不能白来，不跳舞就不跳舞吧，那今日就是昭然姑娘的卖身之日，看看诸位有谁可以做她的第一个入幕之宾？”
    闻言，楼内的人渐渐都露出不怀好意的表情来，昭然毕竟曾经是庆国公府的嫡女，能够与她一亲芳泽，是值得炫耀的事，只是没想到五皇子竟然舍得？
    昭然猛然回过头，眸中犹自带着震惊和旁人无法理解的绝望。
    “你敢！”
    “哈哈哈哈哈哈哈！”安以誉大笑起来：“真是有意思，你问问本皇子敢不敢？”
    他的声音渐渐有了几分残忍。
    “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青楼妓子，一个罪奴罢了，这世间最低贱无耻的人，居然质问起本皇子子来了？！”
    昭然因他的话而踉跄了一下，眸色越发灰败起来。
    玉唯与陆少渊坐在角落里，盯着五皇子，眼神都有些冰冷，对于他这样无耻的行为，实在是让人唾弃。
    在满堂人的注视下，昭然朱唇挑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缓缓地笑了：“我本清风一衲子，何故蒙尘半生衣？”
    她的眼眸在整个大厅中扫去，似乎是在看一群死人，没有分毫人间的色彩。
    玉唯的心里忽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只见那穿着一身湖蓝色罗裙的女子，猛然挣开她身前的两个丫鬟，眨眼之间一双玉手就已经扶上了楼上的栏杆。
    她身后的几个大汉没有防备，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快拦住他！”
    安以誉大叫。
    玉唯猛然站起了身，浑身上下蓄势待发，就想要冲过去，然而她眼角的余光瞥到了身旁的陆少渊，忽然便有了几分犹豫。
    犹豫不过是一秒的事情，然而那楼上的女子却毫不耽搁，纵身便跃了下去。
    “啊——”
    楼内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整个场面都混乱了起来。
    玉唯只感觉自己心头轰然一动，闭了闭眼，自责之情便无可抑制地漫上心头。
    若是刚刚她没有迟疑那一下，或许是有机会救下这位姑娘的。
    她身旁的那两个女子已经吓得哭了起来，但是嘴里却还嘤嘤的说着：“让她死吧，让她死吧，来生投个好胎，不要再做这样苦命的人……”
    这时，忽然不知谁说了一句。
    “她还活着！”
    玉唯眸色一动，这时再没有任何犹豫，起身便冲了过去。她一路挤开围观的人，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那一身湖蓝罗裙的女子狼狈的贴在地面上，嘴角渗血，眸子紧闭着，但依稀可以发现起伏的胸口还有着呼吸。
    衣着华美的皇子皱着眉头，看着狼狈的躺在那里，早已昏迷的昭然，眼神中难掩厌恶：“真是晦气！”
    “来人，将她扔到城外的乞丐庙里去！”
    他的声音有几分恶毒，脸色都变得狰狞了起来：“既然没死成，还有口气，多少页做几分贡献！”
    没想到五皇子竟然这样狠辣，昭然明显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却还想要让她被乞丐折磨致死！
    不少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了变化。
    “是！”
    他身后跟着的那些仆役应了下来，乌压压一群便向柔弱无助的昭然走了过去。
    众人摇头直叹可惜，庆国公府嫡女命运实在悲惨，没想到落得了这样的结局，以后茶楼酒肆的话本子又有新的故事可以讲述，多赚得行人几颗泪滴了。
    然而这时，空气中却传来一道冷冽的声音。
    “慢着！”
    没想到有人竟然敢当众顶撞五皇子，众人不由惊讶的循声看去，便看到一个穿着姜黄色绣鹤纹锦袍的少年公子立在人群当中，手里拿着个扇子，正偏过头看向安以誉。他面庞白净，唇红齿白，生的温润尔雅，只是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这张脸实在面生的很，不像云梦城中有头有脸的人。到底是年纪轻不懂事，得罪了五皇子，可没有她好果子吃。
    安以誉抬了抬下巴，眸色轻蔑：“你是什么人？居然敢阻止本皇子！”
    玉唯轻笑出声，温润的眸子中隐藏着深深的冷意：“刚刚殿下不是说今日是昭然姑娘的卖身之日吗，怎么眨眼就要将她送人，岂不是说话不算数？”
    “哼。”安以誉冷哼了一声：“这贱人自寻死路，坏了本皇子的性致，卖身是便宜她了！”
    不过随后他就打量着玉唯，轻轻笑了：“怎么，对一个贱人也这么痴心？都半死不活了，公子还惦记着？”
    玉唯淡淡一笑：“我要为她赎身。”
    “哈哈哈哈哈！”安以誉嘲笑够了，唇角渐渐勾起恶毒的弧度：“不可能！你要是乐意，就去跟那群乞丐抢吧！”
    听到这番羞辱，楼内一些纨绔的公子也都跟着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