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楼梯，裴菲依女士正站在楼上小客厅里看着他。
    程厉扬的步幅不自觉放缓了下来，他忽然想到那个女人说的那句话，没有一个母亲不爱她的孩子，除非她没有能力。
    男人的手紧了一紧，他知道裴菲依女士就是这样，她不是不爱他，而是没有能力保护他。
    可对一个孩子来说，曾经他那般热切地渴望着母亲来拯救他，可是她却一直都没有出现。
    即便现在的他能够理解她的苦衷、她的无力，他的心也无法再向她打开。
    “回来了？”冷冷的一句话，丝毫不带任何的情感。
    “嗯，”裴菲依依旧望着他，“怎么住到外面去了？”
    她的声音是近二十多年来难得的温柔，就连裴菲依自己都有点愕然，她早已经习惯了用冷漠来掩饰自己的无力。
    也许是前阵子那个突然出现的小姑娘将她的冷漠外衣撕去了吧，那个欢欢。
    她望着程厉扬，眼前却又浮现出欢欢小小的笑靥，两人的眉眼还真是像啊！
    程厉扬明显愣了一下，这是二十多年来裴菲依女士第一次这样询问他，他可以理解为是她对他的关心么？
    “酒店离公司更近。”至于真正的原因，心知肚明，他又何必再拿出来说。
    “嗯，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吧。”
    又是一句关心的话语出口，话一说出，裴菲依的脸上现出一丝尴尬。
    也许真是被欢欢那小姑娘给融化了心吧，她竟然开始忘了掩饰。
    程厉扬的脸上由始至终没有任何的表情，可他的心中却翻腾起了浪涛，这是二十多年来，裴菲依女士第一次对他表达关切。
    “嗯，去睡了。”语气却依旧是冷冷的。
    望着程厉扬消失在门后的身影，裴菲依深深地叹了口气，对这个儿子，她有太多的亏欠。
    四岁前的厉扬比欢欢还要乖巧懂事，她始终记得当她因为程振南的冷落而独自哭泣时，小小的厉扬紧紧抱着她、安慰着她的场景。
    可她作为他的母亲，在他最需要她的时候，却彻底放弃了他。
    她有什么资格再去关心他，再去奢求他的原谅！
    裴菲依低头看了下手中的邀请函，这是华国博物馆发来的邀请函。
    她曾在大英博物馆做义务讲解员时结识了华国博物馆的林馆长，当时对方对她的讲解印象深刻。
    也不知道林馆长是怎么知道她回了华国的，竟特地发了邀请函过来，想让她担任华国博物馆隋唐馆的义务讲解员。
    反正回到华国她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老爷子也只是找个由头将她困在身边，照顾的事情也用不着她操心。
    有些事情做也没什么不好，对于华国历史她是真的喜欢，既然如此，那就去试试吧。
    她没有资格绕着厉扬转，也不可能真心待在老爷子身边照顾，这也许是她最好的选择。
    裴菲依微微扯了下嘴角，心下却是苦涩和无尽的嘲讽。
    当初她是因为程振南而开始摸索的华国历史，如今那个男人早已在她生命中死尽，却没想到对华国历史的热爱却成了她整个生命支柱。
    生活还真是足够讥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