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今生的交集，像前世那样，谭芸只可能在时空的某一瞬间被深刻铭记，然后慢慢消散在无尽的琐事中。
    可是如果在生命最美好的季节，和她牵着手，当众诵读过这首深情的诗篇，何小山自觉会难以遗忘，那么和她同生共死的丈夫怎么办？何小山自忖不可能无视她在异国地下室里被炸塌压死。
    然而不想改变历史进程，不想改变重大事件走向的原则呢？
    何小山又不是詹姆斯邦德，又不是蝙蝠侠！
    一声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叹息声……
    等何小山回过神来，谭芸已经和黄怡秋站在一起，跟何小山的舍友们聊天。
    胡杰被黄怡秋骂了一通，关键时刻掉链子，不骂他骂谁。
    吴琦跟着骂，并且提出来帮忙送电视机。
    “我准备托运啊，你确定能帮我扛到火车站吗？”
    吴琦说：“我准备，叫我爸爸开车送一趟，顺便上你家去提亲……”
    自然小胖子被暴打了一顿。
    大家伙这才发现，小胖子居然是个皮厚的，居然一点没事。
    何小山看着他们嬉闹，感觉很温馨。
    80年，别说是普通人，就是大学生都不是那么放得开的。
    但是似乎现在有些改变了，洪剑涛、林毅这样的人都能够和陌生女孩不拘束地说话，胡杰、任波和吴琦本身就是活跃的，就连耿朝阳原本一看女孩就害羞的大男孩，现在都眨巴着眼看着两个女孩子，一点不怵。
    魏霖不在，好像出校门有事去了。
    等谭芸和黄怡秋走的时候，大家都起身送客，两个女孩的目光盯着何小山，好像在等着他送。
    吴琦直接将一件棉大衣扔了过去：“阿米尔，冲啊！”
    405里一片哄笑声。
    这个阿米尔可不是《摔跤吧，爸爸》的扮演者，而是《冰山上的来客》里的塔吉克小战士。
    何小山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呀，小心我让你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这句后世的“流行语”当下可没有这样的意思，但是何小山一说，大家都明白了，顿时再次大笑起来。
    何小山披上大衣把两个姑娘送下楼。
    昨天的积雪还没有完全融干净，剩下的都是一堆堆的脏雪堆在路边。
    路面上还有一条条的水印。
    她们是踩着黄昏的余晖来的，回去却已见星光。
    “回去吧，我们借了一辆自行车骑过来的！”谭芸指指靠在一棵树上的女士自行车。
    何小山点头转身。
    “哼，一点诚意都没有！”黄怡秋撅噘嘴，圆圆的脸上泛着气愤。
    “好啦，总不能让他送过去，再走回来吧？”谭芸开了车锁，骑上去。
    “哎，他答应参加舞会没有？”黄怡秋抓着谭芸的衣角，一跳。
    谭芸沉默了一下：“我也不知道。”
    说起来，黄怡秋是第一个认识何小山的，然而她是那种文艺的时候超伤感，不文艺的时候就是个迷糊的家伙，应该没对何小山有什么……所以谭芸大胆了试探了一下。
    结果很沮丧！
    不过谭芸并没有气馁，也不伤感，本事大的男孩子，又长得帅，高傲一些不是很正常吗？
    何小山这样的算是才华横溢了吧！
    他趁着年轻为伟大事业做贡献，没有谈情说爱，这才是对的！
    谭芸暗下决心，自己也不能被这些束缚，还是要把心思用在学习上。
    她微微回头，用眼角看了一眼已经有点眯瞪的黄怡秋，还是没心没肺的好啊！
    偏这时候，她眼角看到一个人影，正用力地踩着28吋自行车赶上来。
    谭芸窃喜：“不是说了不要送吗？”
    “最近不太平，还是送你们回学校吧！”何小山可不是嘴上说说，他现在都随身系两条武装带的，再加上常年锻炼的身手，何小山有以一挡三的自信，再多人的话，只能掩护两个女孩先走了！
    呼吸着凛冽的空气，何小山将车子骑到和谭芸并列。
    两个女孩都没有戴帽子，只是围着围巾，谭芸的笑意并不明显，不过她明显放慢了速度。
    “其实吧，我没有读过原版的《当你老了》，要不我到时候唱一首中文版的，你用英文翻译怎么样？”
    这是何小山想出来的不是办法的办法，省却了两人对白般的朗诵，变成了更具表演性质的形式。
    没等谭芸答应，何小山就轻轻吟唱起来。
    没吐出一句，呼出的气团就在何小山鼻尖前凝成雾状，然后消散。
    “当你老了，头发白了，睡意昏沉
    当你老了，走不动了
    炉火旁打盹，回忆青春
    多少人曾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还爱你，虔诚的灵魂
    爱你苍老的脸上的皱纹
    当你老了，眼眉低垂，灯火昏黄不定
    风吹过来，你的消息，这就是我心里的歌……”
    真好听……
    谭芸只觉自己呼出的热气被凝成了雾，迷住了自己的眼睛。
    为什么心好酸……
    然而，这美妙的气氛只存在了一秒。
    黄怡秋突然被歌声惊醒：“何小山，你特意过来唱歌给我听的吗？”
    何小山差点踩错节奏，只能闭嘴，先稳住车把。
    看何小山这般狼狈，谭芸一下停下来怒道：“你就不能等他唱完？”
    “还有啊……嘻嘻，我坐他的车去！”黄怡秋掉下车，转身就跳到何小山的车上。
    “哼哼哼……”黄怡秋感觉何小山比爸爸差远了，载着自己都摇摇晃晃的，忒没劲，她伸出手，连着手套拍拍何小山，“稳一点啊！”
    “你太重了……”何小山猛地住口，生怕挨打。
    “呵呵，我爸爸也这么说！”黄怡秋用额头轻轻撞撞何小山的脊背。
    这时候，天空居然再次飘下雪花，一朵两朵，无数朵……
    黄怡秋把自己的红色围巾绕到头发上，这样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喂，你们说，我现在像不像圣诞老人？”
    没人理她。
    “架……驯鹿，快点……唱歌！”黄怡秋大声嚷嚷起来。
    驯鹿？
    有唱歌的驯鹿吗？
    “没有礼物，我才不唱歌呢！”何小山无奈地心说，遇到这样可爱的圣诞妹子，就做一回驯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