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值得一提的是，陆衍一直被他关在别墅的二楼。
    好吃好喝的招待着。
    从她找到陆衍到带走陆衍，一路顺利的一塌糊涂。就像被安排好似的。或者说，秦瑜已经被人送去见上帝了吧。
    真是见鬼的顺利，一个能隐忍几十年的老男人，会这么轻易的放开手里的鱼饵吗？老巢又怎么会如此轻易的被她苏洛给端了.....
    苏洛浅眸微闪，心头那一丝一缕的异样被聚集到了一起，形成一个可怕的答案。
    她深深的看了眼怀里的少年。
    而后慢慢放下陆衍，她的嘴唇偏淡，弧度朝下，显得眼角漠意十足。一步一步走到大门，干净利落的落了锁，纤细的手指伸到脖颈处，松了松领子，伸手解开了白色衬衫的第一颗扣子。
    抽出领带，动作干净利落，直接将陆衍双手给绑了。
    陆衍双目紧闭，几天未见，他清瘦了不少。
    别墅厨房里的水龙头没被拧紧，水滴敲打的声音被放大了数十倍。
    墙壁上挂着的钟摆不偏不倚停在凌晨三点。
    空旷又寂静。
    而鞋子碰撞地面的声音也就被放的格外的大声。
    放眼望去，整个大厅被清的空空的。只余一真皮沙发还摆在正中的位置。
    苏洛站在沙发边，那双浅薄至极的眸子幽幽的盯着陆衍。
    时钟转动，很快就过了半小时。
    陆衍悠悠转醒，睫毛翕动，黑眸里有着片刻的呆滞。
    等眼中清明后，他才发现自己手脚被束缚住了，黑眸望向苏洛，意外：“苏洛？”
    苏洛弯下腰，伸手轻轻拍打陆衍的脸颊。
    “小乖。”低声笑，依旧叫的那般亲昵。
    “敢把我当傻子戏弄的也只有你了。”
    她的手指冰凉，拍到陆衍脸上时，没温度似的。
    陆衍缩了缩脖子，脑袋上的呆毛耷拉着，黑亮的眸子微闪：“苏洛？你在说什么？”
    “你不必继续和我伪装。”
    “我苏洛就是再笨傻也不至于到现在还不清楚你们的计划。”
    苏洛那双冷漠的眼睛一直都盯着陆衍。
    “我没答应秦瑜，你是不是很失望？”
    “多好的计划，一石二鸟。”
    “可惜，成也我，败也我。”
    从舒望开始，再到周齐鸣，再到秦瑜，最后到秦征....
    根本不是树敌太多，而是陆衍本就计划好的。
    此时苏洛背对着唯一能透出光亮的窗户，脊背挺直，却是挡不住全部亮光，冷漠的眼睛和黑夜融为一体。
    陆衍低垂下眉眼，双手被束缚在背后，他没抬头，声音在空寂的大厅里格外的低沉。
    “苏洛，是你说的。”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聪明的孩子，要学会利用自己的优势。”
    “原来是我教的你？”苏洛自嘲。
    利用一个人的喜欢，心安理得，毫不费力。
    领带绑的不紧，陆衍轻而易举的就挣开了。他敛眸，不似往常那般傻气。
    “你知道的，我爸爸死在秦征手上。”
    “知道啊。”苏洛掐住了他的下巴。“可那又怎么样？”
    “左右不过一个死去的人。”
    “那是我爸爸！”陆衍提高了音量，声音里藏着哽咽。
    “每分钟每秒钟，都会有人前仆后继的死去。”
    “他既然选择了卧底的身份，他就有义务有责任承担自己的选择！”
    陆衍起身，他脸上是怒气和偏执的交织。他直接抽出苏洛怀里的枪，强硬的把枪塞到苏洛手里：“是！此时此刻这个世界上有成千上百的人正在经历死亡，也有无数的新生命在延续着....”
    “我既然选择了卧底的身份，也有义务有责任承担自己的选择。既然被你知道了，那么！请你动手吧！”
    “杀了我呀！”陆衍握着苏洛的手，端着她的枪，顶着自己的额头大喝，眼里酝酿着骇人的情绪，陌生极了。
    苏洛食指扣住扳手，她一脚踢翻陆衍，冷眼看向他：
    “从来没人敢这样逼着我杀人。”
    枪支被她丢到一边。
    陆衍整个人跌倒在地上。
    情绪过后是一股强烈的无力感。
    “苏洛。”
    “我失态了。”
    他捂着自己的脸，身子蜷曲。喉间是低声的呜咽。
    地上铺的是瓷砖，冰凉刺骨。
    苏洛眼睛有些干涩，背过身，不想看他那副弱小又无助的模样。都捅破窗户纸了，谁知道他是不是又在使手段呢。
    只是心里明白和心里不忍心是两码事。
    最后，她心软的弯腰低头，摸了摸他的脑袋。
    陆衍脸上的眼泪还没干，眼眶红的不像话。他仰着脑袋，哽咽的问：“那这样的我，你还要吗？”
    苏洛手指微顿，她叹了口气，“慈城那天，我会带上你的。”
    秦瑜死了，慈城的那笔生意是秦征的了。加上那天有人看见，端秦瑜老窝的人是苏洛，帮派里的人都误认为是秦征的指示。虽然心里头对秦征有意见，到底在强权面前不敢吱声。
    弱肉强食，物竞天择。
    转眼到了谈判的那天晚上。泰国人有意合作，这次双方交易的物件是军火。
    苏洛主动给秦征打电话，随他上了卡车。
    陆衍带着警察悄悄跟着四辆卡车，一路开到了慈城的公共租界的码头外。那早早就停着一辆黑色轻质汽车。车里有一点儿忽明忽暗的红色亮点。想来车上坐着的人就是头目。
    卡车马达的轰鸣声显然惊动了沉寂的码头，原本幽暗的码头上一盏油灯在远处闪动着，散发出让人心悸的诡谲光芒。
    大约五分钟后，汽车上走下一个身着黑色大衣的男人。脸上带着面具，看不见脸，身影颀长。只见他朝着码头走去，停在一艘船前。朝着卡车挥了挥手。
    然后卡车里的人纷纷下车向码头外的仓库走去。
    随后又是一阵发动机启动的声音。
    码头上的所有车辆都往回开。
    方向不一。
    陆衍在苏洛身上装了定位。不是说信不过苏洛，但为了保险起见，他依旧把警力分散开。
    自己跟着苏洛的定位。
    车子又开了一小时左右。
    最后停在郊区一废弃仓库。
    苏洛率先下的车，没多久秦征才跟着下车。两人配合默契，只需一个照眼。
    陆衍手不自觉的握拳。
    仓库里的信号太差，泰国人用了信号屏蔽，窃听器根本不管用。
    陆衍坐在车上没一会，就待不住了。他打开车门，一闪身躲进暗处的铁皮堆，观察着四处的环境。
    这一处十分隐匿。透过空间的缝隙，也能清楚的看清里头的情况。
    出乎意料的是在码头负责接头的不是刚才那个带面具的男人。而是另外一个中年男子。那中年男子对那个穿黑色大衣的男人十分恭敬，看样子是帮助那男子熟悉这方面的业务并接手货计。
    这次他们从军火贩手中购得一批军火。其中包括98式瑟步六十枝，瑟自来得十支，马克沁一挺，子弹二万发，炸药二十公斤，另外还有一条德式弹生产线。
    而双方在这一处不起眼的废旧仓库接头，交易很是顺利没出什么问题，双方的人同时松了一口气，擦了把额头上滚落的汗珠。
    秦征放下心中的戒备，随便撬开一只封闭的木头箱，从里面拿出一把崭新地自得来手枪，放在心上仔细的端祥着。周围的兄弟很自觉的散开防护，眼神警惕的看向四周的黑暗处。
    中年男子等了一会见秦征还在端详，忍住火气不耐烦的催促道：“兄弟尽管放心，德国原产的自来得和瑟步枪，这些东西我们可是花了好大的劲才搞来的。你看是不是该结货款了……”
    “不急！”秦征放下手中手枪微微一笑，示意身边兄弟迅速将其它箱子打开。这才微微眯起眼睛，拍了拍手，示意底下人给支票。
    身边的黑衣小弟立刻接过支票，查验无误之后转身就走。
    “这些只是一些皮毛，我们希望能有长期的合作。”一直没说话的带面具的男人开口说话，一口不标准的中文，显然他是泰国人。
    中年男子这时皮笑肉不笑阴阳怪气道：“相信秦先生应该知道一旦和我们连上线，你们可以得到的利益有多大。”
    他大手一挥，靠近泊车位的黑暗中迅速走出来十来个黑衣。他们手中拿着的泛着幽光的东西，不正是一条条黑黝黝的长枪嘛！
    秦征倒是十分镇定，他示意底下人。
    没一会，又提溜了一箱钞票上来了。同时苏洛偏头示意身后的人也亮一亮枪杆子，而后让手下迅速收拾军火箱。
    “合作自然要长久，不知道五点的利润，合不合理？”他笑着说，笑意不达眼底。
    没想到，对方都有让自己忌惮的实力。两方人马对峙了一会，纷纷收了手头武器打算离开。既然让对方知道自己不好惹就够了，不用节外生枝自找麻烦。况且，以后还要交易来往。
    可就在双方打算离开时。黑衣男人突然端起枪，朝着陆衍隐匿点开枪。寂静昏沉的废旧仓库上空响起一声枪声。
    陆衍堪堪的躲了过去，结果暴露了自己。
    秦征本来起了杀意的脸在看到陆衍后，紧绷了起来。他抬手制止了对方。对着泰国人沉声道。
    “他是我的人。”
    语音刚落。外面就响起尖锐的警笛声。
    泰国人又惊又怒，误认为秦征在暗地里又埋了一手，明显的不满。狠狠的看了秦征一眼，也就没说什么。带着一帮人离开了。
    倒是他身边的中年男子，掬着一把冷汗。怕是以后再来往就难了。他挥了挥手，十分威严的发话。“秦先生，路可是你亲自堵死的！”
    秦征始终抿着嘴。他看向苏洛，脊背挺的笔直。
    泰国人手底下的人将刚才的箱子一个一个搬了出去。那个拿枪小弟，端着枪支对着秦征。食指放在扳机上就等着全部人都撤退时启动。
    泰国人撤退的飞快，外头警力本就不够，抓四窜的人就走了大半。
    陆衍深深看了眼苏洛，他脚尖朝外，一边联系警力一边去追那跑掉的泰国人。
    秦征看向乌鸦，抿了抿薄唇，静默半晌，先发了话，“乌鸦，带兄弟回去吧。”
    众人脚步一顿，最后还是跟着乌鸦上了车。
    人去楼空，仓库本就破败，这会儿愈显得凄凉起来了。
    可是莫名的，苏洛竟看到秦征眼里的笑意。
    “苏洛，我想了很久。”
    “你都知道了？”苏洛走近。秦征比她高，她刚好落到他的影子里。
    秦征抬手，微凉的指尖划过她光滑白皙的脸颊，“知道什么？”
    “知道二叔怎么死的？还是知道你答应陆衍什么了？”
    苏洛打掉他的手，轻笑：“都不是。”
    “秦征，你知道我是卧底吗？”
    “现在知道了。”
    秦征西装口袋里装了一根烟，那根烟皱巴巴的。被装在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
    他掏出烟，递给苏洛。
    “我每次受伤，你总是习惯把自己抽过的烟给我抽...”
    “这一次，我希望你能提前给我抽吗？”
    “你又没有受伤，抽什么烟。”苏洛喉间发干。
    秦征依旧做着递烟的姿势，西装外套被拉出笔直的轮廓。
    “总会受伤的。”不在表不在皮，在心口，血淋淋的疼。
    苏洛挽起长发，她重重的吐了口气，嘴角噙着笑：“好。”
    烟头被点燃，袅袅的白烟熏得眼睛酸酸的。第一次，苏洛觉得烟的味道是这般让人难受。
    她抿了几口，濡湿了烟嘴。
    秦征接过香烟，静静的抽着。
    一时间两人之间烟雾弥漫。
    外头一片混乱，独余这一方天地安宁又静谧。
    天际泛起了白肚，黑夜被白天遮盖。
    “苏洛，谢谢你。”
    一根烟燃到尽头，秦征舍不得丢了烟蒂。他将烟蒂小心翼翼的放回到口袋里。
    苏洛背过身，“你可以逃跑，现在，沿着西边一直走，会有人接应你的。”
    “我没打算活着回去。”秦征从背后抱住了苏洛，他又说了一句感谢：“苏洛，谢谢你。”
    他的怀抱很温暖，一点也不似外表看上去那般冷硬。
    天渐渐破晓，大地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银灰色的轻纱。
    “你想要的生活，我可以成全你。”秦征举枪，扣动扳机，唇角微微扬起，漾出好看的弧度，眼里有着清浅的亮光。在这破旧脏乱的仓库里，苏洛好似看见了初晨的阳光。
    那天，你说，你想要的生活绝对不会是这样的。不会是危机四伏，生死不定。
    那么，我成全你。
    一个没有秦征的黑道，它还是黑道。
    而一个没有秦征的任务，苏洛就不是卧底。
    苏洛，我想了太久....希望你能幸福。
    枪声划破了紧绷的气氛，所有人心里都拧了一把汗。
    陆衍一脚踢开那岌岌可危的破铁门。铁门倒的瞬间，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
    自杀！
    一个大人物的陨落，最悲剧又最喜剧的结局莫过于此。
    陆衍一身正装，手搭在腰间，是拔枪的姿势。只是这一瞬间，看上去格外的僵硬。军装显得他身姿越发挺拔，面部的棱角也越发的冷硬。
    “他喜欢你...”外面的阳光刺眼的很，可是却无法穿过着破旧又脏乱的仓库，一缕一丝都不能越过界限。
    “不，他爱我。”苏洛笃定的模样一如当初。只是这一次，她那双淡薄至极的眸子流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