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婳彻底慌了神，摇头道：“不，不是的，裴晋阳他……他不该这样的……”
    蒋夫人咳了一声，脸色愈发显得难看。
    “你是个孕妇，我本不该说什么难听的话。但有些话，就算我不说，你早晚也要明白。信之与我是结发夫妻，没有谁比我对他更了解，他是个沉稳慎重的人，而且并不贪婪，否则也不可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位置。裴晋阳利用你给他下了套，一步步把他诓进去。内阁中的大事，我一介女流，是不敢妄自断言的，但我能说，如今的局面对你父亲十分不利，而你的身份横在这儿，并非是我们不愿让你认祖归宗，而是不敢，秦小姐，我这样讲，你能明白吗？”
    蒋夫人说话是慢条斯理的，脸色却很严肃，不怒自威。
    秦婳面对自己生父的正妻，心里自然是有些尴尬的，但如今讲到的这些事，似乎也已经顾不得尴尬了。
    蒋夫人对她的态度，俨然也不是拘泥于小家子气的事情，而是为了蒋信之的前途考虑。
    秦婳是既茫然又惭愧。
    她既知道自己的身份足够尴尬，又不知道该如何表明自己的立场。
    她若是要开口说裴晋阳明利用暗算计蒋信之都是在她全然不知情的状况下，蒋夫人会相信吗？
    秦婳只能是点了点头，十分含糊地道：“夫人，我和蒋先生父女相认对我而言本就是意外，我虽然高兴，却也不敢为此沾沾自喜，我姓秦，是未曾想过要认祖归宗攀附蒋先生的，这一次是实在有困难，才会主动上门叨扰。如今夫人的意思，我已明白，蒋先生所面临的困境，比我的困境要更严重许多，我是不该再厚着脸开口了。夫人希望我近期不要再来叨扰蒋先生，我也已经牢记于心，万不敢再来打扰了。”
    蒋夫人微微颔首，沉声道：“你倒算是个明事理的，比乔湘那个女人，要强上许多。只可惜……美色误人，红颜祸水，这是命数，乔湘当年没能害了信之，如今他与你相认，我早有不安的预感，如今裴晋阳的狼子野心路人皆知，也算是我的预感不错，不过……我也不怨你，人各有命，你珍重吧。”
    …………
    秦婳从蒋氏公馆离开的时候，整个人愈发恍惚了。
    蒋夫人对她的态度是很冷漠的，可秦婳心里也不敢怨她分毫。
    她万万没想到，裴晋阳不仅是容不下秦家，竟然连一度助他们兄弟上位的蒋信之都容不下！
    秦御一早告诉过她，裴晋阳不是什么好人，是她不信。
    她原以为就算这个男人再怎么伤天害理，只要不伤害她，不背弃她，就足够了。
    如今想来，她不仅仅是害了自己，甚至还间接害了蒋信之。
    蒋夫人的意思很明白。
    蒋信之是个非常沉稳持重的人，而且也并不贪婪，凭借战功和政绩稳居其位。
    如果不是因为她的缘故，蒋信之是不会轻易着了裴家兄弟的道的。
    秦婳坐在回程的车上，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还记得自己当初被送上蒋信之来接的车子。
    她还以为自己是裴晋阳的美人计。
    没想到……还真是。
    只不过这美人计，送去的不是情人，而是情人的女儿。
    这一招，实在是比送个美人过去更狠辣多了。
    裴易和蒋信之相识多年，应该是很早就在裴晋阳的安排下去接近他了。
    裴易成为蒋信之的爱徒，又从中牵线，把裴晋阳拉入局中。
    这是表面上看起来的样子。
    实际上，裴晋阳才是一早在背后筹划这一切的人。
    裴晋阳应该是多年前就选中了蒋信之作为踏板，安排了裴易，甚至可能还安排其他重要的棋子。
    只是仍旧差一点。
    蒋信之不贪财，也不爱色。
    以至于找不到最关键的突破口。
    直到……裴晋阳发现了她的存在。
    裴晋阳发现蒋信之是有一个流落在外的亲生女儿的。
    而且这个女儿……和他的旧爱乔湘有着明显的相似之处。
    这样一个从天而降的女儿，简直是上辈子的情人。
    秦婳恍然大悟。
    原来从一开始，裴晋阳就是带着明确的目的去接近她。
    从一开始，她的作用就是为了突破蒋信之的防线。
    而她一直知道裴晋阳有目的，但一直把重心放在秦御身上。
    原来秦御并不是重点。
    蒋信之才是。
    …………
    秦婳内心波澜再大，也得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回到官邸。
    她现在不能指望秦御，也不能指望蒋信之。
    唯一能救她的，大概就只有裴易了。
    但是利用裴易的风险太大。
    万一裴易反悔，不仅仅自己会死的很惨，还可能牵连秦御。
    秦婳用了半个下午纠结是否应该主动向裴易求助。
    然而没有盼来裴易，却把桃初盼来了。
    ……
    桃初是怒气冲冲地直接闯上楼来的。
    官邸大多的佣人都知道秦婳已经失势，而新任裴太太闻雅的名声还并没有怎么扩散开来。
    因而在他们眼中，桃初的分量就是最重的。
    秦婳不知道还能在官邸住几天，自然桃初才是最不敢得罪的。
    几乎没人敢出手阻拦桃初，只有张妈竭力相劝，然而拦不住，还被桃初的助手给恶意拦下了。
    秦婳的房门几乎是被一脚踹开的。
    她自然吓了一跳，眼睁睁看着女人冲到她面前。
    桃初猛然扑下来。
    秦婳吓得尖叫。
    她还以为桃初是要动手。
    没想到桃初却是用手扯住了她的头发，生生将她来下了床。
    秦婳哑着嗓子制止，“你疯了吗？你就不怕我的孩子有事，裴晋阳不会饶了你。”
    桃初冷笑着施力，硬是将她拖到镜子前，逼着她屈辱地望向镜中。
    “你得了吧，八个月没这么容易流产！你少欺负我没生过孩子！你看看你，秦婳，你看看你这张浮肿的脸，你如今还有半分令男人动情的资本么？”
    秦婳被她扯得头皮生疼，唯独为了女儿，暗自隐忍着。
    “怀孕浮肿是正常现象，何况我又没打算引诱男人，我并不在乎。”
    桃初嗤笑着松了手，“我就是不明白！你这样一个愚蠢丑陋的贱货，裴易究竟看上你哪儿了？不就是上了你一回，怎么就死心塌地了！你知不知道我当年费了多少心思才哄得裴易跟我成了朋友，你倒好，用一个被男人玩透了的贱逼就勾得裴易五迷三道。我真是恶心透了你，秦婳，我真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你！”
    秦婳被她一通吼骂，弄得一头雾水。
    但是她隐约在桃初脸上看到了红痕，她唇角竟也有一丝颜色偏淡的青紫。
    甚至脖颈处……也有手指的掐痕。
    看来是裴易听了她的话，去找桃初算账了。
    秦婳淡淡地道：“你和裴易的关系，与我又有什么相干，你若是愿意，也可以去睡了他，你有这个资本，不是吗？”
    桃初面如菜色，“你闭嘴！我才没有你这么蠢！我若是敢碰他，裴爷还不废了我！你这个小贱蹄子，还笑得出来吗？你预产期是下月10号，孩子一生下来，就会被闻雅抱走，你怕是连见一面的机会也没有了！你辛辛苦苦怀胎九月的女儿……却是裴爷和闻雅的孩子，你不觉得自己惨透了么？！”
    秦婳的脸色一阵煞白。
    但她很快就竭力安抚自己，扯了扯唇角，“你何必一再挑拨我和闻雅？闻雅我见过了，她根本没有要抚养我女儿的意思，她那样的女人，什么都唾手可得，怎么会在乎这样一个没名分的孩子……”
    桃初尖利刺耳的笑声打断了她的话，“闻雅那朵白莲花的话你也敢信么，你女儿的名字闻雅都想好了，裴掌珠，裴爷的掌上明珠。不，那是闻小姐的女儿，不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