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御愣了半秒，一时十分无语。
    他拍了拍秦婳的小屁股，笑着安抚她，“你又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电视剧了，你再这样的话，以后不让你看电视了。”
    秦婳皱着鼻子，满腹委屈地道：“哥哥，你跟我说实话……”
    秦御哭笑不得地瞧着她。
    无可奈何地说：“不是你胡思乱想的这样，婳婳，你的身体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而是心理方面……”
    秦御话说到一半，不由得又有些迟疑。
    秦婳现在是个敏感的小姑娘，智力虽然未必能和成年人媲美，可她机敏灵动，分外敏感。
    谈及心理问题，总显得严肃了些。
    他便有些踌躇。
    哪怕这些应答她的话，都是方才事先与苏阮商议探讨过的。
    他伸手揉乱了秦婳的发顶。
    故意调整到很轻松的语气，“是情绪方面的问题，婳婳，你有情绪病，情绪病是心理疾病的一种，所以你有时候会乱发脾气，喜怒不定，这些都是因为客观的心理状况导致的，所以哥哥不会跟你计较，凡事都会对你格外宽容。”
    秦婳小脸上的神情显得不太可信。
    她盯着秦御的脸，将信将疑地问，“真的是这样吗，我只是有情绪方面的问题，其他呢，其他还有别的病吗？家里有这么多的医生，我觉得自己看起来实在不像是只有小毛病，哥哥，我从来都不骗你的，你也不要骗我。”
    秦御看着她懵懂困惑的眼神，心里隐隐作痛。
    他轻抚着秦婳的脸，语气温和平静地解释：“哥哥不骗你，你的病，之前有过严重的时候，严重起来，你会伤害自己，但是现在病情已经稳定了，你也自己也知道，每星期只要输液两次，其他时候按时服药，你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好，我和苏医生都相信你很快会渐渐好起来，你这么年轻，再严重的问题也会自己慢慢痊愈。”
    秦御这样讲，秦婳倒是寻不出疑点来。
    她能够感觉到自己与平常人存在的不同，虽然说不清楚，但是心里也深有体悟。
    至于身体机能……
    秦婳没觉得自己身体不好，体力虽然差一些，比较慵懒贪睡，可这似乎丝毫不影响她的正常生活。
    她思索良久，把最重要的疑问踢了出来。
    “可是哥哥，我总觉得我和其他人很不一样。”
    秦御问：“为什么这么说？”
    秦婳蹙着眉，把忧愁全都挂在了自己的脸上。
    “我不记得自己小时候的事情了，很多事，都不记得了，还有那些人……我总觉得我应该认识很多人，也发生过许多事，可是我却什么都不记得了，我现在所有知道的事情，都是你和苏姐姐告诉我的，除此之外，我没有朋友，为什么我一个朋友都没有……”
    秦御明知道自己应该把情绪克制好。
    他对秦婳而言，是最重要也最强大的心理支柱。
    秦婳有再多的脆弱，都可以在他怀里寻求安慰。
    但是他却不该暴露出任何的迟疑和优柔。
    他伸手搂住秦婳的腰，把她纤细柔软的身子圈进自己怀中。
    “婳婳，你对自己过去发生过的事情很好奇，不希望哥哥隐瞒你甚至是骗你，哥哥也一点都不想骗你，既然你想知道，哥哥就都告诉你。婳婳……你发生过意外，的确忘记了很多事，但是在我看来，那些事情都不重要了，都是已经过去的事，现在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向前看，过去的事，能不能记起来都无所谓，但是如果你真的很想知道，我也可以告诉你。”
    秦御的解释，终于在一定程度上解答了她的疑问。
    果真如此……
    秦婳甚至是过了这么长的时间，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她依赖着秦御的生活，虽然单调了些，可是一天二十四小时仿佛也过得很充实，而且转瞬即逝。
    以至于她没什么机会去想自己缺少了什么。
    直到今晚接触了许多陌生人之后，秦婳才确切意识到自己一定是遗忘了大量的人和事。
    她眼神灵动，开口的试探也充满了属于小女孩的机灵。
    “被我忘记掉的那些事，都是很不愉快的，是么？”
    秦御略微颔首，“是，所以哥哥一点也不希望你记起来。”
    秦婳心里忽然有些酸楚。
    而且那股酸楚越来越重。
    事实上她对自己昔日发生过什么根本没有丝毫的印象。
    但是心中却有一种特殊的悲伤油然而生。
    这种悲伤很快就感染了她。
    秦婳眼眶泛红。
    声音又低又细地问：“是一些，特别难过的事情吗……”
    秦御抚着她的长发，“你是个娇气的女孩子，从小我就宠着你，舍不得你受一丁点儿委屈，所以那些事对你来说……是很难承受的，哥哥知道你难过，也心疼得很，所以你有机会能把那些全都忘了，哥哥很欣慰。”
    秦婳反手环住他的腰。
    细声地抽了抽鼻子。
    她抱紧秦御的腰。
    胳膊越收越紧。
    她咬着唇，坦然地道：“既然哥哥也这样认为，我也觉得……既然是不好的事情，忘掉就忘掉了，我一点也不想记起来。只要我不会忘记哥哥就好，我要永远和哥哥在一起……哥哥，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对吗？”
    秦御点头，“当然。”
    …………
    经过一番深切的交谈。
    秦婳对自己逐渐建立起完善的认知。
    她是发生了意外，精神方面出了些问题，从严重，渐渐变得稳定，现在仍旧是一个病人，但是表现在外在不是那么明显。
    秦御说，她可以恢复正常的生活了。
    如果她愿意，她可以去学校上学，交朋友，和朋友一起玩，只要她喜欢，她可以做各种各样自己喜欢的事情。
    秦婳考虑了一下。
    她觉得自己很想去学校。
    秦婳虽然幼稚。
    但是也看得出来，秦御要忙的事情很多。
    秦御并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秦御。
    他要兼顾很多身份，他的生意，他的应酬，他的妻子和女儿。
    秦御很多时候是属于她的……
    但也有很多时候不属于她。
    一想到秦御不是完全属于自己，秦婳就会隐隐觉得心痛。
    可是她也明白自己不能拖累秦御。
    哪怕他从来都不说。
    秦婳也知道自己一定是长期在拖累着他的。
    她想做一个独立的人，不想再给哥哥添麻烦了。
    …………
    江城的另一个世界里。
    裴晋阳自从入主内阁，就迁入了一套全新的宅子。
    名为裴氏公馆，规模宏大，远胜当日的蒋公馆，仅次于总理府和总统府。
    裴氏公馆是新居，近来一段时间宾客络绎不绝。
    而今夜，公馆内的气氛却变得少有的沉寂。
    气氛偏阴，公馆内人人都不敢大声说话。
    连走路都是轻手轻脚的。
    裴先生今夜心情不大好。
    至于原因，旁人不得而知。
    可闻雅，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闻雅不管闲事。
    她夜里入睡前有做普拉提的习惯。
    做完之后，喝半杯牛奶才准备入睡。
    闻雅正休息间，有人敲门进来。
    她目光清冷地扫了一眼。
    这个时间。
    来着必是不速之客。
    是桃初。
    桃初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摆着两只盏，看起来就是保养品。
    其中一只是燕盏。
    她打开盅盖，香气溢了出来。
    桃初恭敬地道：“这盏血燕是今日王议员太太送来的，新鲜的很，太太尝一尝？”
    闻雅却略蹙着眉，连扫都懒得扫一眼。
    “我没有睡前吃这些东西的习惯。”
    桃初碰了一鼻子灰，多少有些尴尬。
    可面上依旧笑得温柔有礼。
    闻雅半晌才开口：“时间不早，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