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婳深吸了一口气，声线带着一点抖，“秦氏不能更名，这是我的底线，你已经收购了秦氏大量股份，如果还要将秦氏彻底改头换面，你就是想逼死我。”
    这些话在秦婳的心里其实已经盘算过无数次。
    但是她在门口等待的时候一直都还没考虑好最终开口的方式。
    她不是没想过要放低姿态恳求他。
    毕竟人在屋檐下。
    谁都要看当下的局势。
    闻雅在众人面前固然显得强势。
    可秦婳知道这背后做主的人必然是裴晋阳。
    她和闻雅争锋相对也好，放低姿态也罢，本质上都没有实际意义。
    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直接来见裴晋阳。
    秦婳盘算了很久都没有考虑出结果的事情。
    其实是在刚刚开口前的一瞬间才终于肯定了。
    她是在博弈。
    说通俗一些，其实也是在赌。
    在门口赖在车上等待时。
    她根本没有底气去赌。
    可后来她昏迷沉睡，恢复了记忆。
    反倒给了她底气。
    是她和裴晋阳过往的一切给了她底气。
    就像之前裴晋阳堂而皇之地提出要她做外室。
    她只觉得荒唐。
    她有秦御，又不缺钱，也不图权势。
    他有什么资本利诱她心甘情愿成为他的外室。
    而且又有什么必要。
    他这样的人，想要多少个美貌娇俏的外室还不都是随手可得。
    这一切疑点都要在她恢复记忆的这一刻才彻底清晰。
    裴晋阳想要她。
    是因为他的人生真的已经得到了他追求的所有一切。
    却唯独丢失了他女儿的生母。
    这个外室显然是特殊的。
    也是秦婳曾经的陪伴真的令他动了两分真心。
    也或许是秦婳身上有格外吸引他的地方。
    可即便这些都没有，也不要紧。
    秦婳知道他的软肋在哪。
    她不肯跟他，始终是他完美人生的一大缺憾。
    他连最至高无上的权力都拼了这条性命都必须得到。
    何况是区区一个女人。
    裴晋阳这样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容许自己的人生中有任何明显缺憾的。
    所以他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死。
    这是秦婳握住的底气。
    …………
    裴晋阳闻言，清俊的脸上明显有些挂不住似的。
    但他似乎很是希望借此机会和秦婳修复关系。
    所以他尽可能表现得温和而平静。
    他看着秦婳，语气温和地道：“之前我跟你谈过，只有我可以救秦氏，现在你也看到了，秦氏被我接手之后，连股价都在极速回升，我不会毁掉秦氏，相反，我会让它发展得越来越好，重新走上一个老牌大财团该走的上升轨道。至于秦家，秦家始终掌握百分二十五的股份，始终是秦氏的大股东之一，何况现在还是仅次于我的第二大股东，现在是改名而已，不会对秦氏有任何伤害，你不必担忧什么，只需要相信我，我没必要毁掉秦氏。”
    秦婳扯动唇角，冷笑出声。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毁掉秦氏，你花了那么多钱收购秦氏的股份，尤其是秦氏的股东，那两只暗地里抛售的老狐狸有多奸诈狡猾我心知肚明，如果不是价格好到令他们立刻就范生怕你反悔，否则他们大可以趁此机会讹我一笔！还有黄老……黄老是秦氏诞生之日起的元老，他和秦正荣的交情有多深，所有人都知道，我不知道你在他身上砸了多少钱才换取那么多的股份……我只知道，裴晋阳，我只知道你一早就想要得到秦氏了！你不用否认！”
    秦婳鼻尖有些酸楚。
    她一想到秦氏，就会忍不住想起秦御。
    秦氏对她来说其实只是一个财团。
    可正是因为秦御没了。
    她才会把自己所有的感情都转移到秦氏上面。
    秦氏存在一天，对她来说就好像秦御还活着一样。
    秦婳咬着下唇，硬生生地将自己的眼泪逼回去。
    “前些年你就一直和秦氏针锋相对，所有人都以为你是在打压秦氏壮大你自己的力量，这看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你所处的利益集团和秦氏所处的利益集团也的确是成割据之势，所以……所有人都以为你只是把秦氏当做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后来你入主内阁成功上位，对秦氏的关注度一下子减弱下去，也给了秦氏恢复元气的时间，可或许所有人都忽略了……你根本是想吞并秦氏！秦氏一旦也成为你的产业，包括秦氏在内的整个利益集团都会逐渐或主动或被迫趋势渐渐全都成为你的附属品……你的野心大得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你现在目的达到了，你不仅仅入主内阁，还把秦氏也吞了进去。裴晋阳……你的一举一动每一步棋，都让我不得不怀疑秦御就是你害死的！裴晋阳，是不是你？你告诉我到底是不是你？！”
    秦婳越说越激动，整个人失控起来。
    她从床上跪直起身，整个人几乎是扑进裴晋阳的怀中。
    双手牢牢地攥住了他的领口。
    像是恨不能扼死他——
    秦婳也没想到自己会这样。
    她只是突然记起了太多事。
    而这些事极大程度地帮助她连贯所有事情的时间脉络和逻辑脉络。
    从前她怀疑裴晋阳害死秦御既没有证据甚至也没有动机……
    她想不明白裴晋阳这样一个当权者害死秦御这么一个商人是图什么。
    可她现在恢复记忆，整条线索联纵起来。
    她忽然就觉得可以想得通了。
    裴晋阳这半年多以来看似放松了对秦氏的打压。
    实际上他是坐山观虎。
    暗地里一定时时刻刻都关注着秦氏的动向。
    秦氏这大半年了发展得极好。
    但他心里很明白其实这都是靠秦御。
    如果没有秦御。
    秦氏就是一盘散沙。
    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够撑起秦氏。
    从前他不是没有试图打垮秦御。
    但并非那么简单。
    想要用正当的方式给秦御一个罪名将其定罪根本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何况如果秦御被定罪，下面牵连还有一大波人。
    那些人保不齐和裴晋阳所处的利益集团也有瓜葛。
    所以秦御根本不是他想动就能动的。
    这样一来，处理掉秦御最简单的办法。
    就是让他死。
    一个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秦婳越来越觉得自己的猜测何其真实……
    她几乎要疯了。
    如果这一刻裴晋阳真的敢承认是他对秦御下杀手。
    她就一定能够亲手杀了他！
    然而裴晋阳却板着脸。
    一脸铁青地抓住秦婳两只手。
    将她摁下来控制住。
    他一只手捏住秦婳两只腕子，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
    “不是我。秦婳，我再说一次，你听清楚，不是我，我没有害死秦御，也没必要害死他。”
    秦婳双眼通红。
    他说不是。
    可这并不值得她相信。
    除了裴晋阳。
    让她去哪里找第二个会狠心要秦御死的人！
    可秦婳的手却渐渐软了下来。
    随后连浑身都没了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般。
    她大脑浑浑噩噩。
    其实根本没必要问。
    她现在该做的是好好和裴晋阳谈。
    而不是跟他闹。
    就算真的是他害死了秦御。
    这么大的事。
    会毁掉他所有仕途前程的事。
    他会承认吗。
    他当然不会。
    秦婳深吸了一口气，挣脱了手腕，狼狈地抹掉自己脸上的泪。
    “好，就当你不是。那我求你，不要将秦氏更名，秦氏是秦御的家族产业，是从诞生那天起就被烙上姓氏的。你已经得到秦氏了，我只要求你保留它的原名，否则这对秦御乃至对整个秦家都是一种羞辱，我已经保不住秦氏了，如果连它的名字都保不住，秦御会怨我，他会死不瞑目的……”
    秦婳的语气软了下去。
    她眼睛是湿润的，悲伤的。
    落入男人眼中。
    让他胸腔左侧某处既隐隐作痛，又暗自愠怒。
    秦婳梨花带雨的样子固然令他心疼。
    可他又明知道她这样完全是为了秦御。
    裴晋阳的心理是矛盾的。
    几番纠结争斗。
    最终还是被理智战胜了心疼。
    他面色如常，语气平缓，“这并非我个人的决定，你应该知道秦氏更名闻沣，闻姓在先。这说明有人比我更想得到秦氏，所以秦婳，这件事就算了，不要让它成为你的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