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晋阳不算是完全没料到她如此开口。
    可如果她非要用这个观点来拒绝他。
    他完全可以提及秦御。
    她回到秦家和秦御生活已有半年的时间。
    秦御根本没有离婚的风声传出来。
    他依旧和童溪是夫妻。
    而以自己对秦婳的了解。
    她和秦御的关系，早就不可能保持着单纯的兄妹尺度。
    她一边睡着自己的已婚的兄长。
    一边拒绝另一个已婚男人的追求。
    未免太冠冕堂皇了些。
    然而秦婳却并没有像他料想中那样说。
    她只是冷淡地扯了扯唇角，“我倒并不是真的很介意你太太的存在，我只是不喜欢结了婚的男人，已婚男人，身上牵扯的麻烦太多，我是一个惫懒怕麻烦的女人，所以不想与你沾上关系。”
    裴晋阳略沉思了片刻，清俊逼人的脸上并看不出任何的喜怒。
    他仿佛很平静地坚持道：“我的太太并不会干涉我的私生活，简单来说，这一点不会给你造成任何麻烦，而我也有保护你的义务，你所顾虑的任何事，其实都是不存在的。”
    秦婳却只是轻蔑地挑了挑眉，“我说了不喜欢已婚的男人，就这样。”
    裴晋阳的语气实际上很温柔。
    一定程度上其实还打出了深情的招牌。
    可秦婳心里却觉得躁躁的。
    如果他简单干脆一些。
    撇开那些所谓的旧情。
    直接提出条件，表达自己想要包养她的心愿。
    秦婳反倒还会觉得舒服自在一些。
    反正在当下社会的普遍心态里。
    像裴晋阳这种权贵，喜欢什么样的女人，都是可以圈养起来仅供自己享乐的。
    这不是什么过分的欲求。
    反而很正常。
    当雄性的社会地位和财富积累到达一定程度之后。
    全社会都会对其私生活给予最大程度的宽容。
    什么道德准则，公序良俗，根本就不是上位者该考虑的问题。
    可偏偏这个男人的态度，何止是想睡一个女人。
    他想要的只怕更多。
    而秦婳并不想给。
    她顶多只想玩玩。
    再有趣的事情，在她心里也胜不过秦御的位置。
    她不会为这个男人付出更多。
    于是她生出想退缩的心情。
    横竖不过是一场男女智斗的游戏。
    她现在选择退出，裴晋阳只要有基本的修养。
    应该都不会横加阻拦吧。
    男人看出她有起身想走的苗头。
    便抢在她动身之前，站立起身。
    不动声色地绕至她这一侧，抬了手，不轻不重地摁住她的肩膀。
    秦婳不得已保持坐姿，不能和他硬碰硬地站起来。
    她目光平静地凝着他，好似是在质问他为何如此举动。
    裴晋阳勾了勾唇角，轻飘飘地问：“你心里分量最重的男人，难道不是秦御么？秦御也是已婚人士，怎么不见你说不喜欢？”
    秦婳的脸色微滞。
    她和秦御的事，毕竟是关起门来的秘密。
    她身边所有人都并不知情。
    可偏偏这个男人，还真的是对她任何的私事都了如指掌。
    不过考虑到他已经坦白了作为她“前任”的身份。
    秦婳也不愿意深究。
    她动了动唇角，不屑地道：“是啊，我是爱我哥哥的，我哥哥虽然有妻有女，但我永远是他心里的第一位，若是我狠下心来逼他离婚，他也是会肯的，只是我没兴趣罢了。童溪的存在对我不构成阻碍，何况我爱秦御，却并不想成为他的妻子，所以，有什么问题吗？”
    她语气无意识地冲起来，落入他眼中反而像是恼羞成怒。
    他非但没有丝毫不悦，反而还笑了笑。
    秦婳恼羞成怒的小模样，倒是和从前的她有几分相像。
    尤其是神态表情的相似度，极高。
    这份熟悉让他觉得更加亲近。
    耐性也越来越多。
    “秦御的妻子对你们的关系不构成阻碍，我和妻子也同样，何况，你应该明白，在我和你哥哥这种男人的生活中，婚姻并不算什么要紧的东西，婚姻，对我们而言，不过是一种社会工具，妻子并不是爱人，而是某个阶段的固定合作伙伴。何况，你若不喜欢，我可以尽可能让你永远不用接触她，这样，秦小姐看得到我的诚意吗？”
    秦婳却皱了眉，一把拨开他摁着自己肩膀的手。
    “我说了对你没兴趣，裴先生是要强人所难吗？”
    她神色凌厉，眼神也凶了起来。
    像是一只张牙舞爪，随时会挠人的小猫。
    裴晋阳笑得很温柔，已经被推开的手也不曾再触碰她分毫。
    他语气也仍是充满了耐性，“我何曾有勉强秦小姐的意思，我只不过想让秦小姐明白，婚姻对我们不构成阻碍，我追求秦小姐，也是出于真心实意，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但凡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会毫无保留地满足你——除了婚姻。”
    秦婳闻言，不由得皱起了眉。
    其实她根本没有觉得嫁给裴晋阳这种男人是一件多么值得艳羡的事情。
    以她目前的心理状况来说，她对婚姻根本丝毫不感兴趣。
    对裴晋阳的婚姻，就更没有兴趣了。
    可是他的话，听起来却不怎么舒服。
    就好像他在追求人的时候连虚伪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这样堂而皇之地撇清了婚姻。
    秦婳也着实是很难分辨自己此时此刻大脑里都在想些什么。
    裴晋阳兴许是觉察到她眼神里暗藏的不悦。
    他在她面前屈膝，半蹲下身。
    他实在太高，蹲下来之后，秦婳终于可以正常和他双目对视。
    秦婳盯着他的眼，似乎是恨不得从这个男人的眼睛里窥探到他的内心。
    然而她终究是什么都看不懂。
    什么都看不透。
    这个男人隐藏太深。
    以她的道行，根本不是对手。
    就在秦婳的心情一分一分沉下去的时候。
    他却温和蛊惑地道：“你和我已经经历过很多事，虽然你都忘了，并且不想再记起，可对我而言，仍旧是永远无法忘怀的。并非我认为你配不上裴太太的位置，而是做我的妻子……根本不会享受到丝毫的快乐，那种压抑沉闷无趣苦涩的人生，不是你该去承受的，我眼中的你，像个孩子一样快乐纯粹。”
    裴晋阳一字一句地道：“你做我的女人，我会极尽所能地对你好，秦婳，你为什么不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
    秦婳彼时的心情是真的乱了。
    她原来那么自信的心态。
    在他面前如同溃不成军一般。
    她只能紧抿着唇瓣，一声不响地看着他。
    男人骤然抬手，略显粗粝的指腹动作很轻柔地滑落她的脸颊。
    看得出他动作中的小心翼翼，好像生怕弄疼了她，引来她的不悦。
    秦婳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或者说，不知道该怎么真实一点地拒绝。
    这个男人就像是一个怪物。
    一个容貌俊美的怪物。
    他根本什么都没有做，只不过是半蹲在她面前，不动声色地释放毒液。
    她就这样被蛊惑了。
    他被三言两语，蛊惑得晕头转向。
    秦婳乱到了极点。
    她暗自掐着自己的手心，硬逼着自己冷静。
    几秒钟，她清冷地笑了一声，“你说了这么多，总算是让我相信，你和我过往间……大概真的发生过许多耐人寻味的故事，否则以你今日的地位，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不在话下，又何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只是，抱歉了，裴先生，我没兴趣做男人的玩物。”
    裴晋阳不露声色地抚上她的手。
    缓缓地捏住。
    秦婳的手随之颤了一下。
    只听他低沉磁性的嗓音道：“你知道么，你方才口中说出的那些话，都和当年拒绝我时，说出来的一模一样。”
    秦婳整个人怔住，错愕又迷惑地看着他。